与树说(外一首)

作者:张战

我的叶子越来越少了

明年春天你又会有新叶子的

不要,我只要我那些旧叶子

被虫咬过的

蜷了边的

枯黄了的

踩在脚下的

被雨抽打的叶子

带它们回来我这里

这世上有我深爱的人

生命微不足道

我愿为他们流尽泪水

就像树站在漆黑的雨里


夜读《诗经植物图鉴》

《诗经》写了135种花草树藤

名字深奥古雅

采蘩采蘋

采苓采薇

啊,芣苢可不就是车前草

薇不就是野豌豆

菲是萝卜

莪是蒿

梅是楠木

苌楚是猕猴桃

每念一次花草的名字

一口绿盈盈的钟

就一下一下被敲响

仿佛我就是那口钟

啊,我这绿色钟声

悠悠回荡

回荡着那些女子的呯呯心跳

回荡着三千年的慈悲时光

野葡萄触须今夜爬进我的窗口

梧桐叶落在我今夜的书页上

泪依然那么咸

爱依然那么痛

黄鸟依然知道椴树南面温暖干燥

有月亮的夜里

它睡不着

风吹过桃花一瓣瓣落了

苦麦菜一出生就看见了死亡

静夜中日子呼啸而去

没人相信有一天那些花草只活在《诗经》里

可是我现在就要找一条路回到《诗经》去

我这棵桦树呀

我叶子一片片飘落了

让它飘落在《诗经》里腐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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