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杀人后

杀掉仇人的那天,天灰蒙蒙的下起一片密雨。街上,路人行色匆匆躲在雨伞下,亦步亦趋。李雨匿于这人群中,大家都没心思注意到这冷静寡言的青年男子,一人撑伞坦然随流在人群中。


黑色的伞,在熙熙攘攘的街头,更显阴郁。撑伞的人,走得极快,仿佛要去参加葬礼。

“哎!怎么搞的?走路没带眼睛啊?!”身后响起女子的叫骂声。李雨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步伐。

1

李雨此刻正赶着去销毁放在上衣内袋里的水果刀,出门时天色就已经黑下来了,而此刻的天色,与出门时相差无几。一样的深邃空洞,仿佛笼罩在人温暖的身体上的一片黑网。

李雨撑伞的手不自觉的抖动起来,雨是湿冷的,手是干冷的,心里却是暖和的。

来到梨花巷口,蜿蜒延长的小巷里,已经空无一人。只剩雨冰冰邦邦的打在铁皮上,嗒嗒响着。

李雨走到垃圾桶旁,随手从中拣出一条脏脏的棉布,擦掉已经凝固在铁器上的血迹。再扔掉,转身离开。

雨下的越来越大,不知是上天知道了李雨的恶行而悲伤,还是为李雨如此举动而赞赏。李雨没时间再去深想。过往行人还在拥挤的挤在马路上,挤在红绿灯旁,挤在人与人之间脆弱的关系上。

下一步要扔掉凶器。能扔到哪里不被发现呢?此时河水急湍,从北河桥上游扔下去一定可以顺着水流被冲走。北河桥离梨花巷口还有一段距离,坐车太过容易暴露,李雨计划走路过去北河桥。

李雨越走越快,石头铺成的路,鞋底在地板上打滑,李雨却没有半点拖沓,依旧速度如初。沿着北河桥的两旁房屋,是烂尾楼。颤颤巍巍的分立两侧,松散的石灰,此刻正在无声无息中,散落在斑驳的石头块上,镶嵌,结合,凝固,成历史。

李雨站在桥底,扭头看看左右两边,空无一人。他从内袋里利落的摸出巴掌长的合口刀,投进迅流中,扑通一声,无影无踪。只有源源不断的波浪一浪推着一浪,一浪更比一浪高。

李雨呆呆伫立望着河流流走的方向,像信奉基督教的教徒一样,虔诚的投入注视,祈祷它就此归去,归向上帝身旁。

砰砰――哄哄――雷声铺天盖地而来,顺着倾盘大雨,越发响亮。

这下,它该是安心回到上帝那了。李雨松心下来。现在只剩身上披的这件外套了。

北河村尾那里有一专门埋人的坟场,此时,想来也不会有人会踏足彼处。何不埋在哪匹棺材里?李雨露出冷冷的轻笑。谁会这么无畏的为了所谓真相而去自掘坟墓?

拿小布袋套上双鞋,经过黄泥土时,脚底的白色布袋满是黏糊糊的泥土。脚步越来越沉重,李雨撑着伞负重前行。

走过第一家木头坟墓,被腐蚀的木板已经模糊掉亡人的名字。只有一个姓氏孤零零的镶在板上。

李雨继续往前走,第二家的坟墓就挨着第一家的,黄泥堆起的小丘,比第一家要高些许。坟头的草还未长出来,想来坟主是刚到的地府。李雨不忍心惊动新到之人,唯有继续寻找。

又踩过十几步,才看到一堆的坟地。整整齐齐错落分布,大小一致。所致中间那头显得格外醒目。墓碑是白色理石,上头刻着钟氏安民、于2009年10月10日。墓碑外圈是用瓷砖垒起的大圆。一个圆套着一个圆,目测有四个。从外圈一直延伸到坟腰。

李雨绕着它走了一圈,才发现其后仍有个小坟丘。小坟丘大小如第一家坟墓,而其上铺满了郁郁葱葱的野草。李雨去不远处捡野尤加利树树干,再原路返回。

把野草掀起,连同根拔掉。拔掉四分之一的野草,空出顶上一小块空白处。李雨拿起枯枝挖泥,往泥底深挖。

过了二十分钟,才七七八八挖成一个半水桶模样。李雨脱下外套,卷成圆柱形,塞进半水桶的坟里。费了些力气,再重新填泥。把拔掉的野草重新放回坟顶。一切没多大变化。

李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任由大雨撒泼,滴穿黄泥。

2

李雨回到石原村的出租房里,打开尘封已久的冰箱,里面只有一盘白饭。是前几天吃剩的。

李雨拿去灶台热一热,加个蛋。屋里除了锅铲的梆梆声,也充斥着煮水的呼呼声,到底有了家的感觉。

吃完炒饭,擦干净灶台,李雨精疲力尽倒在沙发上,一睡不起。

醒来已是第二天正午。外面滴滴答答的喇叭声,中年女人高昂的说话声,好不吵闹。

“你说你怎么考的?!考成这个鬼样?我白白给学校交学费了!脑子怎么这么蠢?!”

“走快点,慢慢吞吞的,难怪你才考那么几分!”

“晚上别吃肉了,净吃肉不长脑子,浪费我钱!”

“好吃好喝像个大爷一样供着你,到头来,还不如自己拿钱买顿烧鸭吃!我天天吃咸鱼白菜,这里省那里省,我为了谁啊我?!”

“死快点!是不是要我推你?跟你爹一个鬼样!什么事都要我操劳,个个都不省心!”

李雨睡眼惺忪的站起来,走向窗台,拉开窗帘。只见一小孩背着大大的书包,一步一个脚印走在中年女子后头。

中年女子回头再次呵斥,“你是不是没长腿啊!?别走了,今晚你就待在这里就好!别回家了!真是废物一个!”

中年女子火急火燎的四步跨作两步走远了,只剩背后的小孩还在慢慢吞吞的挪着。等到女子身影彻底消失在巷子里,小孩才后怕的开始嚎啕大哭。不喊妈妈,只是哭。

李雨笑笑,心想,这天底下还真有如此狠心的父母。

只见小孩边哭边跑,过不久,其身影也终是消失在空落落的巷子里。

李雨收回头来,开始洗漱,收拾行李。准备逃亡到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

出租房门紧紧锁上,“嘭”的一声,由于隔壁邻居家几乎都是上班族,中午鲜少门户在家。而此刻的走廊里,原本的静谧被重重打碎了一水鱼缸。

李雨搭乘六号地铁线,此刻正是下班高峰,人挤人的地铁里,谁也不会留意到一个杀了人的凶手正挤在一起。

车厢内的广播在重复提醒到站,一大波人下了站,接着一大波人又进来。地铁作为一个中转站,没有人以他为家,安心驻足。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人的一生就在这匆匆之中,匆匆消失。最初这个世界不得不来,最后又不得不离开这个世界。李雨想:活到现在,已知足。至少,最后的离开权在我自己手上。

如果真到那一天,就自杀。李雨盯着对面头上的显示板暗想道。

“下一站从德站,请要下车的乘客作好准备――”

列车还没停稳,大部分人已经蠢蠢欲动,待开门那刻脱门而出。李雨安静的往后面缩,把头上的帽子拉低些。

列车又重新开动起来,往后的一切都会是新的开始,迎接新的重生以及等待新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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