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生如蚁而美如神‖读书笔记之《鱼乐:忆顾城》

顾城 题

前些时日,终于看完了北岛编写的一部关于顾城的书—《鱼乐:忆顾城》,他邀请了顾城生前的几位挚友,舒婷、王安忆、艾略特、文昕等,写了各自记忆里的顾城,以此纪念顾城和谢烨逝世二十周年。一个天才诗人的陨落,无论是对文学界,还是于他身边的人,怎样都是一种巨大的损失!无不扼腕叹息,却也深知这是他必然的宿命,和海子别无二致!

1. 顾城的诗,就像是他一生的倒叙

最早知道顾城是因为他那首被大家争相传诵的诗《一代人》: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那时上初中,有些调皮的同学篡改了原诗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翻白眼!” 然调侃归调侃,出于好奇,我找出了原作,才知道是一个叫顾城的人写的,很特别,很有韵味!完全不会想到是出自一个十二岁孩童之手,不得不说,顾城从小就展现出惊人的天赋。他的诗都是真情实感的自然流露,没有刻意雕琢,没有华丽词藻的堆砌,全都是真性情。当然,那时候的他毕竟是个孩子,天真纯粹,宛如一块璞玉。

因“文革”时代潮流,他们全家下乡喂猪,由于语言不通和内敛的性格,他陷于自己封闭的世界,唯独向大自然开了一扇窗,与昆虫、鸟儿为伴,对蓝天、白云、雨滴耳语,自然界里的一切都是他的好朋友。他说“我在自然中听到一种秘密的声音,这个声音在我的生命里变成了诗。”

“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仿佛他生来就是就是为了写诗的,他活在诗里,诗构成了他的时间与空间,构成了他悲欢交集的世界。他的诗,有一些是记录梦的场景与片段,他觉得这是冥冥中的暗示,是最好的诗。他的诗,意象朦胧、遥远,却在他笔下又如此具象、生动。我们都知他是朦胧诗派的代表,而顾城却说“根本不再朦胧,事实上,一些事情正在变得愈加明晰。”

图片引用

他的诗歌像是预言,总是在实现以后,才发现一语成谶。他曾说:当我们认真的说话,却无人听,被看作是胡言乱语;可真的胡言乱语时,却又当了真!他的诗,就是他的遗嘱,清晰而有迹可寻却无人以为意!

我将死去
将变成浮动的谜
未来学者的目光
将充满猜疑
留下飞旋的指纹
留下错动的足迹
把语言打碎
把乐曲扭曲
这不是孩子的梦呓
不是老年的游戏
是为了让一段历史
永远停息
——《遗念》

惊人的巧合,不可思议吧?他的这首《遗念》如同他的遗嘱,向后人细细诉说着,而他早在多年前就预知了自己的结局?

2. 顾城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顾城与谢烨,图片引用

北岛是他最信赖的大哥,舒婷是他最亲近的大姐,而谢烨是他生命里举足轻重的爱人。顾城的生活起居基本全靠谢烨打理,诗歌创作大多也是谢烨负责记录,即使后来顾城在国外生活、四处演讲也是谢烨陪伴左右,全程给他当翻译,保护他,他就像个依恋母亲不愿长大的孩子。他们俩的关系既是亲密爱人,亦是知心朋友,又像细心呵护的母亲与长不大的儿子!到底谢烨也未能护他一生安好,最终选择抽身离去,无论是累了也好,倦了也罢,抑或生命再无力承受这份重量,她终究是爱他的!无怪乎后来他自己也说,谢烨只要离开我,死就到我面前来了!

他们俩的爱情始于一次火车上的邂逅,彼此面对面坐着,并无交谈。谢烨一直埋头看书,而当她抬头,正好看到坐在对面的顾城,别在上衣口袋的钢笔没套笔帽而晕染了白衬衫,忍不住提醒了他,这才开始交流攀谈起来。下火车时互留了地址。尔后,谢烨果真寻着地址找了过去,估计也只有谢烨才能做出这样的行为搁在那个年代,这到底是命运的偶然性还是必然性?再后来顾城穷追不舍,跟到上海,租了谢烨家隔壁的房子住着,两人开始谈起恋爱。无疑,顾城是执着的,只要是他认定的事,任何人、任何力量都阻挡不了!他们最后结了婚,生下儿子木耳。顾城起初或者说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不喜欢不能接受他的儿子,以至于小木耳出生后一直寄养在当地毛利人家,也就是后来他们在新西兰定居的激流岛。他不接纳自己的儿子,不是因为不爱他,而是担心儿子分走谢烨的爱,他想要谢烨对她“一心一意”!由此可见,他对谢烨爱之深,依赖之强!

顾城《你和我》

在顾城的生命里,让他坠入爱河的还有另外一个女人——英儿。他的学生,尚且不能算作外遇。二人互生好感,英儿仰慕顾城的才华,沦陷在顾城纯真的童话世界里,而顾城对英儿则是一种纯粹的精神的爱,他想逃离人类的丑恶与欺骗,追求孩子般的纯真。而后,他亲手构筑了他的理想王国:白房子、天国花园!他们俩能走到一起,谢烨在其中的作用功不可没,可以说是她一手促成的!她邀请英儿来激流岛和他们一起生活,为她置办各种手续,凑路费,想要她取代自己妻子的地位,而自己则是要去和儿子团聚,也有人认为她是要离开顾城而去和她在德国的追求者大渝一起生活!然不得而知!

英儿与顾城的爱,毕竟是搭建在精神世界里。如果说英儿在一开始不顾一切地追随到新西兰和顾城他们一起生活是出于未经世事少女单纯无知的爱,那么后来英儿的决绝离开,则是一种饱尝生活艰辛后屈服于现实的必然选择!我们都是世俗之人,生活的诱惑与负累容易让人疲惫,滋生厌倦与妥协,向生活妥协,向自己妥协!无论是英儿,还是一向意志顽强、支撑着顾城的谢烨,她们都不免落入俗世的窠臼,选择妥协,选择离去。只有顾城还坚守着他的童话世界,他愤怒,他咆哮,他无奈,他归于平静,甚至放手!“每个人都在自己的道理中活着,其实谁也不错。事情只是在过程中进行着!”

英儿的离去,击毁了顾城的精神世界,打碎了他的童话世界,他的心灵濒于灭亡边缘,陷入了不可自拔的悲凉中。而谢烨的离开,则是完全带走了顾城的生命!他已承受过一次毁灭性打击,绝不能承受住第二次,尤其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还是来自两个自己最爱的女人!其实顾城后来也准备放谢烨走,让她“变成一个歌飞走,比让鸟吃了好。” 可他放不了手,所以最后他也抛弃了自己,选择一起离开这个他憎恶的丑恶的冰冷的世界!

3. 顾城是一座孤城

他一生都活在自己的童话里,渴望一个理想天国,虽然后来他在新西兰激流岛的生活很接近于此,但最终他辛苦堆建的这个天国还是崩塌了,也摧毁了他的整个世界。谢烨是他最后的支柱,没了这个倚靠,这个单纯的孩子要如何在大人的世界里活着?

黑夜像山谷
白昼像峰巅
睡吧!合上双眼
世界就与我无关

顾城,是一座城,还是一座孤城,千古绝城,一世伤城。他将自己困在里面,不愿出来,别人亦走不进去,我们永远都只能在他的城外徘徊,望而却步。他的才华倾世倾城,发挥到了极致,如一柄锋利的剑,双向的,也刺伤了他自己,注定是孤绝的孤家寡人,难容于世。正如他自己所说“这是一个流行离开的世界,但我们都不擅长告别!”所以他不告而别。

中国诗坛有句座右铭:“别跟顾城谈生命,别跟海子讲绝情。”

这二人同为诗界的神话,亦走向了相同的归宿,让生命永远停留在最年轻的时候,让我们永远记住他们最美好的样子!

1987年顾城在《欧洲》杂志社演讲时说“世界上只有难看的人,没有难看的树。树也会痛苦,但痛苦的树仍然是美的!” 人可生如蚁而美如神。

顾城,一位童话诗人,下面这首《童话诗人》即是对你最好的诠释,谨以此来纪念你的远去。你曾说“人不在的时候,照片就最好了!”如今你不在了,你的诗歌就最好了,可以替你长存于世,常伴我们左右!

《童话诗人》
你相信了你编写的童话
自己就成了童话中幽蓝的花
你的眼睛省略过
病树、颓墙
锈崩的铁栅
只凭一个简单的信号
集合起星星、紫云英和蝈蝈的队伍
向没有被污染的远方
出发
心也许很小很小
世界却很大很大
于是,人们相信了你
相信了雨后的塔松
有千万颗小太阳悬挂
桑葚、钓鱼竿弯弯绷住河面
云儿缠住风筝的尾巴
无数被摇撼的记忆
抖落岁月的尘沙
以纯银一样的声音
和你的梦对话
世界也许很小很小
心的领域很大很大
——1980年4月 舒婷写给顾城

图片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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