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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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米花,在我们家乡话里叫做“崩棒子花”,应该是很多80后难忘的记忆。直到现在村里偶尔还会有走街串巷崩棒子花的。不过现在都不怎么崩棒子花了,更多的是大米花。可能是因为村里的耕地都被占了,不种地的农民们家里也没有玉米了。

下午晚饭前,妈对我说,“咱们街口有崩棒子花的,你去给崩点棒子花吧。”说是棒子花,其实就是指的大米花,只是这么叫习惯了没有改口而已。

爆大米花,除了大米以外还需要自己准备食用油和一斤白糖,爆米花的摊上一般都会备一些油和白糖,如果忘带了也可以直接从他们那里买。我从厨房里拎起油壶就往外走,妈看见了连说,“别拿我炒菜的油,那是我买的好油,你从柜子里拿,柜子里有那个充话费送的油。”手忙脚乱的准备好了东西,妈又想起家里有玉米,是从姥姥家拿的,就装了点玉米出来,“再崩点棒子花吧”。

一般爆米花的都是老夫妇两人,我想了想还是带上了现金。倒不是觉得老年人不会用这种新玩意儿,而是手机支付的钱一般都会进入子女的口袋。上次碰到夫妇两个,旁人问用现金还是手机呀,老人嘴上说着都一样,跟他们要他们当然都会给回来的。言行之间流露出来的显然还是更愿意收现金。可能也还有一些原因在于,他们无法确认有没有到账。

但凡家里条件能过得去,子女孝顺些,谁又愿意一把年纪还出来干这番辛苦活。老人烧的是炭火,说起来在外边城管到处都在查,不让烧碳了,不过城管对他们还是挺客气的,说着好话劝他们离开。“唉,他们也不愿意招人骂,谁都不容易啊!。”老人说。

我拎着一堆东西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没带手机,回屋里拿手机,顺便也带上了耳机,等待的时间肯定会很长,我可以听着音乐消磨时间。

街口很近,溜达着就过去了。刚到街口就看到很多人围着一个电动三轮车,正是爆米花的摊点。我在等待的人群中看到了婶子,就上去打个招呼,寒暄了两句,说些诸如“来崩棒子花啊?”,之类毫无意义却十分必要的话。放下东西排好队,我的前面大约还有五六锅,心想反正也没什么事,慢慢等吧。三轮车上支着一口小铁锅,煤气灶的火呼呼地烧着,铁锅前一个老人,短寸头,身形偏瘦,穿一件浅灰色有些起球的秋衣,宽松的深色裤子和一双布鞋。正在弓着背低着头用勺子一下一下地搅拌锅里的糖稀。

老人旁边站着一个老妇人,我提着手里的一小袋玉米,向着老妇人问道:“我这玉米多少够吗?”老妇人笑着说道:“咱可不知道。”我略感诧异,很快就发现,这个摊子上只有老人一个人。一个人干这个活可是不太方便的,爆米花首先是把大米放到炉中,架到火上烤十来分钟。老人用的是煤气灶,不用看火倒是能省些劲。同时另一边还要熬好糖稀,等大米出锅以后,倒进一个大桶里,浇上糖稀之后,拿起长木棍快速的搅拌,这个动作必须要快,糖稀一凉米花就容易散成一片,粘不起来了。然后从桶里倒进一个一米来长的大方盘子里铺平,晾一会儿,晾到什么程度再切成小块也是有讲究的。这个过程很繁琐,烤和切的时间掂对不上,所以老人在制作的过程中,烤炉有很长时间都是空着的。

每次烤炉出锅,往大麻袋里崩花的时候,老人都会喊一声:“崩了啊,给小孩子捂好耳朵。”我也会把挂着耳塞的耳朵扣住,可这个离烤炉最近的老人,却是没有多余的手来捂自己的耳朵。

周围有些妇人在旁边打趣地说道,“你这一天也不少挣钱吧,怎么也得千把块钱吧?”老人回道,“千把块?估计那些大老板们也都来干这个活啦。”还有人继续说着她们自己也不相信的话,“你看你这一会功夫十几锅,几百块就到手了,赚个小千把还不是跟玩似的。”“一天可崩不了几锅,去去成本根本剩不了几个钱。”老人边说话,手下的动作也丝毫没有慢下来。“你这有什么本的?基本上就是净赚啊。”妇人们依然不依不饶。老人不再搭腔,玩笑话很快就平静下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老人拿出一个LED挂在烤炉的旁边,炒糖稀时还只是借着路灯的光模糊地看着。老人正在切块,一个老妇人提着一袋子碎米花,碎米花大约有三大捧那么多,走到老人旁边责难道:“你看看,你怎么给我弄得,这么多碎渣?”我带着耳机隐约听着老人说,“刚才你要加花生也不提前说,我都把糖稀倒进去了你才说,那花生都是要提前加进去的。”老妇人迟疑了一下,说:“是不是你看天黑了,没有给我好好做呀?要不你把这些给我退了吧。”老人表示这是不能退的,老妇人似乎也不想再过分的追究,往一旁走开,突然又扭头过来:“你这个糖稀根本就没有给我炒好吧?我这个可是白砂糖,不是棉糖。”老人没有回话,老妇人终于带着他的爆米花走开了。

天色愈加昏暗,街上的也人越来越少,街道上变得安静起来。经过漫长的等待终于轮到我了,尽管我一直在听音乐,此时心里也不免有点急躁。我后面还有两个人在等着,看起来像是年轻妈妈的样子,当然比起那些看起来还是少女模样的年轻妈妈还是要更成熟一些。之前老人数了数还有多少人排队,说我这个就是最后一锅了,再迟的就让他们明天再来吧。结果还有人再来排队的时候,老人并没有说什么。

我要崩两锅,一锅大米,一锅玉米,老人看了看说,“你这个棒子花要最后崩。”“啊?”我表现出轻微的不满,“要最后崩?”老人说因为崩完棒子花还要清理网子什么的,我说:“那好吧。”

看着长时间空着的烤炉,两个年轻妈妈抱怨起时间太晚了,老人说:“你心急我比你们还心急,你们回到家11点,我回到家就1点啦。”其中一人说道,“是哦?家离得比较远是吧?你怎么不找个帮忙的?”老人无奈地笑笑:“找人?哪那么容易找人。”说着看了我一眼,我随声附和着:“是啊,这人可不好找。”心里却在想,这种活儿还能找到别人帮工吗?也就是老两口一块干吧?说起来为什么老人会独自一个人出来干这活呢?个中缘由只怕也是不足为外人道吧。

老人突然笑着说道:“找什么人,找了别人还得给他分钱。”似乎是想说句笑话给自己提提精神。两个年轻妈妈被逗乐了,“对哦,一个人干挣得全都踹自己兜里,挣得多了还有干劲哩。”又说起这一天挣得钱也不少吧之类的话。

我的大米花出锅了,老人问我要不要加东西,我说不加。老人在烤新一炉的时候,我想着自己把这些大米花切了,看起来很简单,便先问了一句:“这个空盘子是不是可以端一边了。”老人说:“你别管了,你那盘什么时候切我心里有数的。”于是我也不再多说话。

其中一位年轻妈妈准备了花生,葡萄干,芝麻好多配料,一个人就要五锅,两人加起来一共是六锅。那可还得好一会儿呢。年轻妈妈问:“今天回去太晚了,明天是不是休息一天啊?”老人回答道,“不休息。”我的大米花已经切好,只等着晾干就可以装袋走人了,听了老人的说话,不禁问道:“天天都出来吗?”老人说:“对,基本上天天都出来。”

年轻妈妈的第一锅大米花出锅了,蹦出来的米花却特别小,倒进桶里看起来几乎只有别人的一半多。老人从桶里捏起一点拿到灯光下看看,说:“你看这个是崩开了吧?我还以为没崩好呢。”年轻妈妈凑过来,抓起一粒放进嘴里,嚼了嚼,说:“这个米好像就是这样的,蒸米饭也是不出饭。”

我装好了大米花,说棒子花不崩了,又买了一袋现成的棒子花,一共付了15元,回到家已经九点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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