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的存在是所有生命力的总和,它超越生死,永恒常在

缘起

2016年,我在旧金山生平第一次接触到了瑜伽。事后跟一个朋友分享我的瑜伽初体验,我说感觉既累得半死又平静轻松。

印象很深的是他对这个矛盾的叙述不但表示完全理解,还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话: “No big deal. It’s just enlightenment.”

这哪儿跟哪儿,不就健个身吗?杂还扯上enlightenment?话说什么是enlightenment?

这些问题的答案,我直到2021年才明白,这是后话。

接着往下说。初次接触瑜伽一年之后的时间里,我都没再碰过这项“运动”。直到2017年家里出了大事,我匆忙辞职回国,随之跌入了人生中最黑暗的时期,常常无法控制地哭泣,身体也出现了异常反应。为了转移注意力,我想到了那个曾让我痛并快乐着的瑜伽,开始每晚练习一个小时。在瑜伽初习者看来,有的体式简直不像是正常人可以完成的:要么疼得让人直滴汗,要么累得肌肉抖不停。

但正是每晚在瑜伽馆的一个小时,给了我喘息的空间,神奇地把我从抑郁边缘拉了回来。

此后断断续续地练习,并从今年开始成为专业瑜伽馆的会员,过程中认识了一些瑜伽爱好者,开始频繁听到“内观”、“觉知”、“动态冥想“、”关注当下”这类词,感觉似懂非懂,挺神乎的。

不懂就学,就这样入了《当下的力量》这本书。

1. You are not your mind

作者Eckhart Tolle认为,思想只是一种工具。和所有工具一样,本应在完成一项特定任后就放下。但我们大多数人都得了思考强迫症,无时不刻都在想事情, 且所思所想中大约80%到90%都是重复、无用且消极的内容。

这和在大街上不停地自言自语的疯子并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唯一的区别只是“正常人“不会把充斥大脑的评判/推测/比较/抱怨/喜欢/不喜欢…大声说出来而已。

这种强迫性思考本质上是一种上瘾(上瘾的最大特征就是无法停止)。思想奴役了我们,更可怕的是,思想还让我们与之产生了身份认同。

我们将自己的身份等同于思想的后果是强迫性的、无法停止的思考,否则“我”就不存在了。这是一种持续不断的精神噪音,也是阻止我们心灵平静的最大障碍。

可悲的是,因为几乎人人都这样,所以即便很痛苦,我们视之为“正常”,深信“我思故我在”。

我们真正需要的,是意识的转变(shift in consciousness)- 从低层次的意识(思考)达到更高层次的意识(智慧),从而真正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可惜现实中人们为了暂时缓解痛苦,不是去超越思想(rising above thought),而是退回到低于思想的层面(falling below thought),比如酒精和药物作用下思想模糊的状态,或在睡眠时思想放松的状态。

其实,只要我们从思想中抽离出来去观察自己时,我们就能从大脑就的控制中解放出来,从无意识和强迫性思考的痛苦解放出来。

换句话说,当人开始像旁观者一样观察自己的时候(内观),更高层次的意识就被激活了。这时候,我们会感觉到一个更高层面的意识(智慧)的存在,这是隐匿在我们思想之外、小我之外,更深层的真我。

这就是开悟(Enlightenment)。

在开悟的状态下,我们不会强迫性地思考,内心是平静的;我们仍能在需要的时候启动思维,且更加专注高效。

“开悟”这个词貌似一种凡人难以企及的圣贤境界,但其实不难实践:将所有的觉知都集中到当下,把意识从思想活动中抽离,创造一个“无思维”(no-mind)的空间。

在这个空间里,人没有纷繁的思绪,具有高度敏锐的觉察力,这也是冥想的本质。

原来这就是瑜伽被称为“动态冥想”的原因,也解释了好的瑜伽老师为何经常说“内观”、“专注”、“觉知“。

旧的意识(compulsive thinking)根深蒂固,保持开悟、觉知的状态需要通过全身心地投入日常活动来不断练习。衡量这一实践是否成功的标准非常简单,就是内心的平静程度。

2. Intelligence


再多说两句前面提到的智慧(intelligence)。

一个人体细胞直径为千分之一英寸,而里面的的DNA中所含的信息足以填满1000本600页书。这还仅仅是人这一个物种、一个细胞里的DNA,更何况其他万物、山川、星辰、银河、乃至整个宇宙的运作,岂是人脑可以容纳!我们了解得越多,就越能意识到,指导万物运作的智慧是多么深邃博大,而我们所知是多么肤浅可怜。

由此可见,一定有种比人的头脑更高层的智慧在起作用,且这种智慧的广度和深度超乎想象,思想只是其微乎其微的一部分

所有真正重要的东西:美、爱、创造力、快乐、内心宁静 — 都来自思想之外,来自这种智慧。

3. Being


当下的存在(Being)是所有生命力的总和,它超越生死,永恒常在。(“Being is the eternal, ever-present One Life beyond the myriad forms of life that are subject to birth and death.”)

Being不是去思考我是这个还是那个,也不是努力去“成为“这个或那个,而是回归“真我”,见证真我的存在,即书中所说的“the realization that I am prior to I am this or I am that.”

但人只有在思想静止、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当下之时,才能体会到Being。试图用头脑去理解是徒劳的,因为Being只能被感知,但无法通过思考得以理解。

“When you are present, when your attention is fully and intensely in the Now, Being can be felt, but it can never be understood mentally.”

对Being保持觉知,就是开悟。前面说过,这绝不是什么修仙状态,相反它是我们天生与Being合一的自然状态。无法感受到这种connection会产生一种自我与世界分离的感觉,将自我视为一个孤岛,因此恐惧出现,冲突成为常态。

爱、愉悦与平和都是深度的当下存在状态(“deep states of Being”)。

从更高的视角来看,在未开悟/仍与思想身份认同的状态下,我们所谓的快乐,只不过是 “痛苦/快乐”循环中的一环,很快会轮转到下一环的痛苦。这是因为来自外在的快乐只是痛苦潜在的一部分,犹如一枚硬币的两面:今天给我们带来快乐的东西,明天可能就会带来痛苦,或是当给人带来快乐的事物消失的时候,我们就会觉得无比痛苦。

比如所谓的爱情,很多情况下只是一种令人上瘾的依赖感和极度的需求感,分分钟从销魂变成折磨。这也是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两性关系,最初的激情和快感之后,很快沦于在“爱”与“恨”、吸引与攻击之反复间跳横。

4. The ego’s search for wholeness

自我(ego)有着根深蒂固的匮乏感和与生俱来的不完整感。具体体现为不安、不配得、不够好的心理,或是对某些事物的强烈执念、渴求和需要。在这两种情况下,我们会像患上了强迫症一般,去追求那些看似能满足我们、与之产生了自我认同的事物,来填补内心的空虚。

最普遍的情况,是我们与外貌、财富、工作、社会地位、知识和教育背景、特殊技能、人际关系、个人历史、家庭历史、价值体系等产生自我认同,也时常与政治、民族主义、种族、宗教和其他集体认同相关联。

但这些执念、渴望和需求,基本都是大脑试图从外在事物、从过去、从未来寻求存在感、救赎和满足,以替代当下存在的愉悦(the joy of Being)。

只要我们仍将自我等同于思想,我们就将自我等同于了那些渴望/需要/欲望/依赖/厌恶的事物…这样一来,没有了这些东西,我们的自我也随之消亡;而一旦发现我们所认同的思想是错误的,自我就会感受到一种面临毁灭的威胁。

因此,与思想产生自我身份认同的人会一生与恐惧如影相随。由于超越了思想的人少之又少,因此可以推断绝大多数人都生活在这样或那样的恐惧之中,或处于一种警惕的防备状态之下。

这就是无意识状态的工作机制:与思想产生自我认同,而后创造一个虚假的自我(小我),作为真我(一种将生命植根于当下的我)的替代。

当终点临近的时候,死亡将剥去一切不真正属于我们的东西。我们将清楚地意识到,这些都不是真的自己, 只是我们脑海中虚构的身份和形象。

生命的秘密,就在于死前先终结虚假的自我,而后发现并无真正的死亡,因为Being是永恒常在的。

5. The power of Now


人类的大部分痛苦都是不必要的自作自受。只要我们的生活仍被未经审视的头脑所掌控,我们就会有意识或潜意识地抗拒当下,从而产生痛苦。痛苦的程度取决于我们对当下的抵抗程度,而这又取决于我们与思想的身份认同的程度。

反之,思绪暂停罅隙中,人得以瞥见爱与喜悦,短暂的宁静。比如在震慑人心的大自然的美面前,头脑“失语”;或是极端巨大的体能消耗时,内心反而平静下来。有人喜欢从事极限运动正是因为它迫使人进入“当下”, 从当下走神哪怕一秒钟都意味着死亡,这是一种没有时间、没有疑虑、没有思考、没有人格负担的高生命力状态(intensely alive state)。

很可惜,对大多数人来说,这只是偶发事件,不是常态。即便自我貌似在关注当下,它所看到的也不是真正的当下,而是从过去的眼光去解读的当下。

或许有人会质疑,那难道说过去的经验和设置未来的目标都不重要吗?其实并不冲突,是一个“时钟时间”和“心理时间”的区别。

如果在过去犯了一个错误,并从它吸取教训,我们使用的就是“时钟时间”(clock time),如若在精神上纠结、自我批评、自责或内疚,那么就和错误产生了身份认同,把错误等同于了“我”和“我的”,过去的错误成为了自我意识的一部分,那么我们就是在用“心理时间”(psychological time)。

如果我们给自己设定了一个目标,并朝着它努力,我们使用的是“时钟时间”:我们清楚自己的方向,但把注意力放在此刻正在采取的行动和努力上。如果我们过分关注目标,当下就失去了其内在价值,变成了通向未来的垫脚石,生命之旅成为一种对到达、获得、成功的强迫症般的机械行为,“时钟时间”就变成了“心理时间”。

只有当下才是我们生活展开的真正空间。

奇妙的是,当我们将注意力放在当下的那一刻,我们与思想的身份认同就会被打破,一个更高维度的意识就会出现,我们成为了自我的观察者, 从客体成为了主体:思想不能再假装是我们,不再能利用我们的身份认同得以存在。

这一瞬间,我们找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力量,这就是当下的力量。

“The moment you observe it, feel its energy field within you, and take your attention into it, the identification is broken. A higher dimension of consciousness has come in. You are now the witness or the watcher of the pain-body. This means that it cannot use you anymore by pretending to be you, and it can no longer replenish itself through you. You have found your own innermost strength. You have accessed the power of now.”

6. Practicing the power of Now


开悟者的主要关注焦点总是当下。

所有形式的恐惧 – 不安、焦虑、紧张、暴躁、担心, 都是由于过多地活在未来造成的;而所有形式的放不下 – 内疚、后悔、怨恨、委屈、悲伤、辛酸,都是由过多地活在过去。

如果我们曾经的常态是活在过去和未来,鲜有活在当下,那么我们需要反过来,让当下成为生活的主要焦点,打破否认/抗拒当下的旧模式,练习将注意力从过去和未来中抽离出来。像一个旁观者一样观察自己此刻的想法、情绪和反应,并对所观察到的不带判断和分析。

从有意识地观察自己逃离当下的习惯性倾向开始。当我们意识到自己不在当下的时候,我们就正活在当下。

“The moment you realize you are not present, you are present.”

无论当下是什么,都去接受它,就像你有意选择了它一样。永远与当下合作,而非与之对抗。

这有点类似我们常说的“顺势而为“。

当然,头脑和思维在日常生活中肯定占有着一席之地,但当它占据了我们生活的所方面,它就变成了一个可怕的吞噬宿主的寄生虫。

我们所经历的所有痛苦都会在身上留下残余痕迹,这些累积的痛苦会成为我们身体和思想的负能量场,一个无形的实体,一个情感痛苦体(emotional pain-body)。留意自己身上任何形式的难受的迹象,它很可能是正被激活的痛苦体,可能表现为烦躁、不耐烦、忧郁、攻击性、愤怒、抑郁,或是在亲密关系中作等等。把注意力集中在观察内心的感觉上,知道这只是疼痛体在作祟。接受它的存在,不要去分析它或是下判断,不要让感觉变成思考。

当某些情况引发了强烈的情绪波动时,尤其需要强烈地关注当下(intense presence)。比如当自我形象受到威胁、生活中的难题引发了恐惧,或者是过去形成的情绪模式被激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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