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节气拟人|甘棠有花笺(九)

文|阿音


“五味子15克,党参15克,白术10克,麦冬15克。”


在中药区忙碌不停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子,她活成了所有女性梦想中的样子。二十二岁就嫁给了当地一个房地产商人,男人多金且帅气,最重要的是对她非常体贴。她完全可以做一个自由支配时间的阔太太,可是她闲不住,婚后依然没有放弃工作。


她的工作是配药师,负责帮顾客抓中药。久而久之,她的身上总是萦绕着一股扑鼻的药香味。她的丈夫说,我极喜欢你身上的这股味道。不同于香水的那种浓烈和虚荣,口感苦涩的中药竟有这样贴合日常的气味。


她觉得这个男人应该会懂她,所以才同意跟他交往,然后顺其自然地与他步入婚姻殿堂。这种结果再好不过了,父母和媒人都表示满意。她其实挺排斥相亲的,这一生她只羡慕那些自由恋爱的情侣们。直到现在她仍会幻想与心爱的人搭伙过日子的情景:晚上洗完澡穿着厚厚的睡衣,他坐在右手边玩着电脑游戏,而她则在左手边伏案画插画。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身边的人是从茫茫人海中互相在回头的一瞬间就产生的情愫,而相亲就显得过于刻意。世上所有美好的感情都不能被人为撮合,只有自己碰到了才会去相信爱情。


“白露你收拾收拾下班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你家男人又在外面等着啦,呵呵呵呵呵呵。”同事的话语里夹杂着明显的羡慕情绪,感觉她化身成一只柠檬,挤出来的都是酸性液体。这股酸性液体还自带感染作用,其他女同事的目光纷纷转向白露,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要是我也有这样一位好老公此生无憾”。


从上初中起,老师就要求女学生剪短发。白露一直到现在都保持着短发的样子,她认为自己的性格过于温婉,一点都不强势,想要借着外表来改变一下个性。清爽的短发瞬间就让白露变得格外干练,任何时候她都是满面堆着笑,莫名地让人对她产生亲近感。正因为如此,白露不管去哪家公司面试,都会受到大众的喜欢。就连住在她隔壁的朱大婶都会忍不住赞美她:白露这个小丫头挺讨喜的呀,总是一副笑脸呵呵的样子。喔唷谁见了她都不会发脾气的啦。


白露的丈夫叫西顾,比她大七岁。两人刚交往的时候,白露问他以前谈过几次恋爱。西顾回答,严格说来没有一场正经的恋爱,我没有碰到过心灵契合的另一半。或许你会说这么纯情肯定是假的,但我就是对那些女人提不起兴趣来。白露又问,是不是你的要求太高了,为什么却愿意跟我谈恋爱?


这时候西顾会变得特别深情,眼睛里仿佛藏着许多星星,一闪一闪地在瞳仁中绽放。他说,你跟别的女人不同,从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女孩身上的虚荣心不重。你很坦然,这使得我更想无条件地包容你。


交往的第一天,白露就向西顾坦白了。她说我的心里已经住了人,如果你无法接受,可以现在就拒绝我。她以为西顾会退缩,因为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容忍自己的女人心里有别人。大概西顾是多数人中的一个异类,他并不生气,反倒还温和地笑了两声。他说,只要我爱你就够了,女人在爱情里是处在一个被爱的位置。


他们婚后的生活非常和谐,白露对家庭琐事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婆婆就算有满肚子的意见,也会被西顾的三言两语给劝说住。我们害怕进入一段婚姻,往往是因为应付不了婆媳之间的矛盾。你中规中矩,努力做到最好,可还是无法让婆婆满意。这是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一个是有着养育之恩的男人母亲,一个是共度一生的伴侣。有些男人总是处理不好这段关系,甚至他们会更愿意选择站在有血缘关系的母亲身边。


在婆家,妻子是孤立无援的。西顾从来不让白露独自面对婆媳之间的问题,每当婆婆在儿子的面前斥责白露,西顾便会板着脸孔说,妈,她是我媳妇儿。你这样说她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母亲听了只好闭嘴,心里依旧在骂着那个狐狸精勾走了自己儿子的魂魄。


最让婆婆不满意的还是白露不肯生孩子,他们结婚已有两年,白露的肚子还是没有半点反应。婆婆有很多次冒出带白露去看医生的念头,结果都被西顾拦住了。婆婆不甘心,从一个“半仙”的手上买来几副中药。白露喝过一次,西顾见她上吐下泻,心疼的不得了。为此还跟老母亲吵了一架,婆婆委屈,自己养大的儿子一点也不靠谱。白露曾说过暂时还不想要孩子,西顾也不逼她。


白露最后一次躺在西顾的身边,很多个夜晚他们都是这样相敬如宾地度过。漆黑的屋子里,有月光撒进来。映照在窗帘上,形成一个淡淡的光圈。两年以来,着实委屈了身边的这个男子。白露心一紧,泪从眼眶中冒出。她说,西顾,你是个好人。


“好人的定义是什么?我对你好,只是因为我喜欢你。在其他方面,我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坏蛋。无奸不商,我从那些消费者的口袋里赚了不少钱。曾经有一个客户,上有老下有小,妻子还跟他闹离婚。他想跟我讨价还价,我都没答应。我为什么要答应他呢?我又不是做慈善事业,我也要赚钱养家的。”


“你于我而言,是个好人。”


西顾在黑暗中轻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身为丈夫,应该要对妻子好。白露,如果你哪天想好了,需要做一件不得不去做的事,我会配合。”


这间屋子的设计是符合白露喜好的,简单的黑白两色大气稳重。可是婆婆却不这么看,她认为那种格调太晦气了。哪有人会把夫妻房装修成半死不活的样子?婆婆到现在都觉得白露不生孩子是跟房间的风水有关,她越看这个儿媳妇越不顺眼。


柔软的席梦思就像一只救生筏,白露躺在上面曾彻夜难眠。她觉得自己是被禁锢住了,尽管西顾已经给了她全部的自由,她还是感到从头到脚是冰凉一片。这个家是不属于自己的,以前以为只要西顾能理解她、能爱她,就算是终结了这一生。但后来她发现错了,婚姻是两家人的事。她不想再看到西顾夹在亲情和爱情的两边左右为难,他为她付出的已经足够多。


“西顾,我们离婚吧。”白露还是残忍地说出了这句话,离婚的念头一直存在于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我们和平结婚,再和平分手,好吗?”


西顾一直没有说话,直到白露问了第三遍后,他才收敛起心神,平静地答道:“你要去找他了。”原来自始至终她都不曾属于他,西顾觉得自己太傻气了,明明当初白露已经说过心里有别人了,可西顾还是奋不顾身地想要拥有她。不怪白露,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


白露翻个身,在西顾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说:“谢谢你的爱,西顾。”她就像一只来自异域的鸟,终究是要回到故土。西顾对她来说,就是一场不完美的邂逅。最遗憾的莫过于在对的时间遇见错的人,可惜他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只是白露和西顾都选择了将错就错,西顾以为自己的无限包容可以永远留住她,而白露则以为这场婚姻可以终结掉过往。


婚姻出现问题,应该及时止损。白露认为,错误的结合也要趁早修正它。有些人留不住,也有些人永远都无法忘记。她和西顾始终不能合二为一,将就的感情并不能带来好结果。哪怕对方被全世界公认为最好,可在她的眼里就是出现了偏差。


白露知道,只要她开口,西顾会满足她的所有要求。他对她太好了,好到白露始终下不了狠心去结束这段婚姻。越是心软,就越会产生强烈的自责感。西顾应该值得更好的女子与他共度一生,白露说,西顾,你爱错了人。


不,我会永远记得你。西顾把这句话说得无比坚定,白露忍不住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子,笑骂他是个傻子,有着会赚钱的头脑,却在感情上想不通透。


天一亮,白露就走了。西顾没有去送她,因为他不想把这种情境变得像永远的告别。有时自欺欺人也不错啊,他宁可当白露只是去了远方,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回来。异性交往中,总有人要当傻瓜。西顾当得心甘情愿,这要是被他的朋友看到了,该有多丢脸啊。西顾就这么静静地躺着,任由两行清泪自动滚落。


西顾,对不起,原谅我不能爱你。


白露在火车上写信,她在信的最后这样写道:“如果你还爱我,就答应我的最后一个要求。忘记我,然后重新开始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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