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丰富 如此难熬

一天四场监考，第三场开始了。

试问，作为老师，除了开会，还有比监考更无聊更难熬的事吗？我反正是宁愿上课，也不愿意监考的。

两个小时的时间啊，又要如何度过呢？分发试卷，检查信息填写，不过用去十来分钟而已，还有漫长的一百一十分钟呢。

有人分享经验说，可以回忆自己的前半生。可是，这并不足以打发一场监考的时间。特别是我这样的，虽然人生已过大半，也度过了好几十年的日月，可是那些忽忽而过的日月啊，不过是一棵树上大致相同的叶子而已。它们平淡、单薄，甚是寡淡无味。

想到自己年华最好前半生，不过是如一头负重的驴子，走在同一磨道里，没有风景，更谈不上诗和远方，心底徒增伤感。罢罢罢，不去想它吧。

那么，展望一下未来？可是，那也不过将是大致重复昨天的故事，所谓一眼可望得到底的。再说，谁知道未来还有多少值得展望的日月？生命一场，不过轻如飞絮。想到此，伤感更添一层。

嘿，真是自讨苦吃，赶快转移注意力吧。看看考场里这些孩子吧。可是，莫非是审美疲劳？瞅着他们穿着一样的灰蒙蒙的校服，大致相同的木然表情，真的没啥可看的。一一端详过去，发现有一个我教过的孩子，她眉眼俊俏，可以多看几眼。可惜，她是考场里几个戴口罩的学生之一，而且全程在低头认真答卷。

视线转移到他们的脚上，看到了几双名牌鞋，但已被其主人糟蹋得灰乎乎的了。倒是看到几双虽普通但是刷得干净的鞋子，不由得让我对它的主人产生了好感。一个住校生，自己洗干净校服，刷干净鞋子，在我看来就是可贵的自尊自爱。

有几个在打盹了，轻轻走过去，提醒他们。从下午一点半就开始考试的，两场考试期间就十分钟休息时间，可以理解的犯困。坐在讲桌边的那个叫“念祖”的同学，在答题卡拿到手后，根本不看试卷，一口气把选择题都涂上了。然后，就瞅着空低头念祖了。我监考的这是倒二考场，一张英语试卷，密密麻麻的十页纸题目，一眼看去，满考场似乎没有几个人能与它们相识的。看着他们木呆呆的表情，心里顿生悲哀。

算了，何必自寻烦恼，不看他们了。背背诗词吧。

那就从初唐王绩的《野望》开始吧。接着王勃、杜审言、贺知章，可是能想起来的也就是那几首。还是背最熟悉的李白杜甫吧，可是，许多曾经烂熟于心的，却背着背着就卡住了，心头一阵着急。晏殊、李清照、柳永、苏轼、陆游，范仲淹，文天祥、我男神辛弃疾......想到谁的就背谁的吧。有的很顺畅，有勉强背得出，有的肯定背串了。可以说，翻开唐诗宋词选，几乎每一首都熟悉，但一离开书，它们便也远离了我。肚里有限存货，并没有打发多少时间。唉，诗到背时方恨少啊。

再想想那个一直想把它写成小说的故事吧。人物、情节有了，然而，那样的故事，值不值得写呢？最最主要的是，怎么去想象描述其中的细节，怎样行文才能成就一篇可读的小说？我自忖笔力不逮，想不下去了。

再看看黑板屏幕上的倒计时，时间已经过大半了。学生还是那种恹恹的状态，巡看他们的试卷，大多选择题之外，还有许多题目没做呢。看他们那样子，心里暗暗为他们捉急。

想想俄乌战争紧张形势，想想国内严峻疫情，心里简直充满了忧虑。我是个鄙陋之人，心胸又不够宽广，真的不愿多想了。

再看一眼倒计时，还剩半个多小时。还是什么都不想吧。这最后的半小时，还是放空自己，什么都不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