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陶碗

我端详着手里这个陶碗:碗口不太平整,碗内呈淡黄色,碗外呈橙红色,碗底又呈草莓色。碗的周围装饰着:胡萝卜、树叶、蝴蝶、花朵、字母A,还有两颗绿豆大的黑色眼珠,一个微微上翘的V字型嘴唇。看着眼熟,但是又有些不一样。对了,我觉得比例对不上——当初做的是一个大碗,现在变成了一个小碗。

这就是一个月前我女儿小双亲手做的那个碗吗?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手感粗劣又很敦实。它看上去的确比当初成型时小了一半儿,店员解释说:“陶土经过烧制,成型以后都会缩水”。原来如此。

原本打算拿回家盛点小番茄和葡萄之类的水果,现在看来除了可以装点小小的果品,还可以当个摆件儿,和阳台上的石膏人偶,小圆木画,石头画同为一类。那就暂且让它偎依在多肉植物的脚下吧,成为小双众多涂鸦“作品”里的又一名新成员。

小双今年8岁,是一个偏文艺气质的小姑娘。学习成绩一般般,却非常热忠于各种手工剪纸,绘画之类,且形式多变,载体不限。

比如:我有一天突然发现,台灯上的牡丹花比以前更鲜艳了;小黄鸭存钱罐,鸭头上那两只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里分别多了两个白色的眼球;还有那个北极熊毛绒玩具,脸蛋上莫名奇妙多出两团胭脂。等等……

一个月前,小双在我的朋友圈里看到一个制作陶罐花瓶的视频——那种自给自足的DIY乐趣,掺杂着小孩对泥巴的天然热爱,加上个人的审美参与,还是很有吸引力的。这种体验还是要有的,于是我便说要带她去。

我们根据手机导航,找到了那家位于城市一环路以内的陶艺馆。这个地理坐标,无论是外围环境还是室内环境,自然都是热闹非凡。外围的闹,是车流和行人,在红绿灯有规律的循环中,你方唱罢我登场所烘托出来的热闹。是商家和消费者,所形成的钱物交换。室内的闹,是各种已经成型的陶罐高低错落,整齐摆放展现在我们面前时,那种静谧的喧嚣,所引发的审美共鸣。

陶艺馆位于一栋商业大厦的八楼,最里间靠左,占地面积三十平方左右,分为上下两层。此时店里人还不少,除了两三个店员以外,绝大多数的制陶人,看着都像是大学生模样的女孩。

和我女儿一般大的小孩也有五六个。她们满手抓着陶土,有的埋头在那里忙着左手拉坯,右手虚环着陶土,右脚则踩着制陶的转盘,一下一下,神情专注。有的,则像是在玩泥巴,不知道是不是加了太多水的缘故,面前的陶土,像一堆稀泥,尽数摊在转盘上,已经看不出形状。

老师给小双一团象牙白的陶土,接下来给她做示范动作——用右脚轻轻踩着制陶的辅助机器,上面的转盘就会顺时针动起来。只见她用左手环护陶土,右拇指从陶土的最中心位置,笔直往下,缓缓没入,但不触底。此时的左手,则要提起陶土的边沿,及拉坯。如果想做一个花瓶,就要尽量往高了提,如果想做一个碗或者是烟火缸,则不需要提那么高。

看了老师的示范动作,女儿点头表示看懂了。握着手里的陶土,她信心满满,以为自己手里的宝贝,就是女娲娘娘当初捏泥人时用过的那一团,随便捏几下就好了。可事实往往不是这样。最初,她想做个花瓶。倒也是按照老师教的方法,拇指小心翼翼地下去,不过下去以后拇指就弯曲了,左手拉坯也没提起来,导致她做出来的花瓶,边沿厚重,形状矮小,还有点重心不稳的样子。

她懊恼地推倒重来,做出来的作品,一会儿像茶杯,一会儿像碗,一会儿又像浅碟,总之再也没有像花瓶。最后,那团陶土也变成了一摊泥。

于是她又去找来老师,麻烦再教教她。老师坐在她的陶土前,确认了她是想要做一个花瓶,就又重复了刚才的动作。只见一会儿功夫,原本一摊扶不起的烂泥,在老师手里像是有了筋骨和血肉,纷纷站起来,变成了一个有棱有角的花瓶。所谓的化腐朽为神奇,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后来,小双又做了一次。这次她突然改变了想法。不再坚持做花瓶,说是改做一个碗,碗比较实用,还可以装东西。(我估计,她可能没有信心做好一个花瓶。)于是,一个碗口不太平整的碗在老师的二次指导下,诞生了!

她宝贝似的捧着,小心翼翼拿到桌子上,给碗周围贴上装饰图案。一个小时过去了,那只被盛装打份后的碗,又被小心翼翼地捧到了二楼。二楼中间有一张大桌子,上面放了各种颜料和粗细不一的颜料笔。有很多人正围坐在一起,给手里的作品上色——有人做了花盆,有人做了水杯,有人做了花瓶,各种色彩斑斓又造型百变的陶土艺术品,在我眼前一一呈现。小双也去给她的碗上釉,过程是小心的,色彩搭配后出来的效果,却不是让人很满意。不过她也不懊恼,因为已经尽力。

再之后,就是等待。等待店主把陶土烧制出来。历时一个半月,这个陶碗经过时光的淬炼,火的洗礼,终于从一团陶土,变成了一件器皿。现在安稳地待在小双的秘密花园里。

小双做的陶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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