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琏捞萍，夜宿趣事

        那是发生在1975年秋末的一件趣事。

      那时，还没有实行土地承包制，在我们湖州农村家家户户都养猪羊。当时养猪羊一是为了给生产队里的农作物积肥，得一些肥料工分，二是为了卖给国家，增加家庭的经济收入。在善琏一带，跟我们菱湖差不多，农户们也喜欢养湖羊，增添家庭收入。

      当时，羊饲料缺乏，人们就只能在河道里放养河羊最喜欢的解放草。（注：此草又称东洋草，这种草是湖羊在秋冬的必备草料）。在善琏一带，河道到处都是一片一片解放草滩。

      夏秋时节，这解放草滩里，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鱼萍，有鲫鱼口萍，紫沙萍，老麻萍等等。这些在善琏那儿没有人喜欢的不起眼的东西，在我们水乡菱湖一带，可是小鱼苗们上好的鱼饲料。

      因此，我们时常会开船去东乡，在善琏周边捞鱼萍。有一次，我们的机浆船来到善琏一带捞鱼萍。那天因为船上己装满了大半船舱浮萍，船中己无处安身了，所以我们只能上岸，找一个可以搭铺睏觉的地方。

      那天，我们的机浆船刚好停靠在善琏湖笔厂南广场前的大码头处，大硚口边。天黑了，秋凉夏罢了，气温己很低了，我们几个人正在担忧今晚气温这么低，假如露宿在露天，头顶青天，是很容易受寒，这样会得感冒的。大家正无奈地坐在冰冷的条石硚口上，正想在地上铺蓆草，在露天睡一个晚上。

      天己黑下来好久好久了。突然，蒙蒙笼笼中，发现走来一个年近六十的老伯伯。他老人家看见我们这些外乡人，就笑咪咪地问，老乡，莫非你们是从菱湖来的吧？这么冷的天公，出门捞鱼萍，不容易啊。在露天睏觉对身体不好的，还是到我们善琏湖笔厂的小仓库里将就一个晚上吧。你们跟我来，我去小仓库开门锁，请大家跟我走，不要客气。

        天无绝人之路，世间是有真情在。善琏湖笔厂的小仓库就在河埠边上，离我们的船就几十米远，房子并不大，就一间十几个平方的小瓦房。只是地面上堆满了高低不平的，用来做毛笔的笔杆杆。

      令人庆幸的是，今天终于有地方宿夜了，不用吃露水了，我们几个人都会心地笑了。我们连声的向看仓库的大伯道谢，谢谢大伯，谢谢您！大伯您是一个大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随后我们就一一落船，把船停稳当，锁上铁链条锁。然后各自抱了铺盖，搬进了堆放笔杆杆的小仓库。

      那天晚上，我们的床蓆就铺在圆溜溜、滑机机的笔杆上，满屋子的笔杆杆，高低不平，估计有数十万根，这么多的笔杆杆，从来也没有见识过，估什可以做不得了多的毛笔。

        笔杆杆圆滚滚的，挺滑稽。只要你站在笔杆上，双脚一动，怪事就来了，你根本无法站稳脚跟，只要你提起一只脚，另一脚就会立即陷进又圆又滑的笔杆杆堆下，双脚会越陷越深，会让你动断不得，迈不开双腿，脱不了身，令人哭笑不得。如果要想爬出来，就得相互扶持，才能脱离困境。

      一物降一物。我们大家人人动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屋子里高高低低的笔杆杆山，给推平了，弄平整了。再小心翼翼地在笔杆杆上面铺上了几条大草蓆，终于平息了一时的困境，心中想终于可以随遇而安了。

      开船出门在外，晚上有铺可寝，有床可躺，在小屋里息，免受风寒，真是机会难得，来之不易。

        当我们席地而坐，想安逸地人躺在床铺上面，早点休息，早点睏觉时，奇葩的怪事就接踵而至了。只要你在床铺上翻一下身，床蓆下面的笔杆杆就会发出格格格、支支支的响声。稍微翻动一下身子，床下就会响一阵子。那怕只有一个人动一下，就会人人不安神。起先觉得特别好玩，特别神奇，特别有趣；时常这样有响声，有动静，连绵不绝，就太烦人，令人讨厌了。

      半夜了，我们还无法入睡，哈欠连连，感觉特别别扭，特别难受。

      那天晚上，响声时断时续，不绝于耳，我们几个年轻的都睡不着，只能说说笑话，打打闹闹。那个晚上对我们来说，此夜特别特别漫长，今晚特别特别难受。嗑嗑冲冲的一夜，惺惺忪忪，迷迷糊糊的一晚。那晚根本没法子进入甜美的梦乡，疲乏，困苦，无奈，无助，现在想想也是一桩人生中难得的经历。

      这没齿难忘的奇遇，快过去五十年了，而今想来也觉得蛮好笑的，蛮有乐趣的。难以忘却的一个遭遇，难以忘怀的一夜之间。

2022年7月31日下午写于上海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