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隐七律脉络浅析四

牡丹

李商隐

锦帏初卷卫夫人，绣被犹堆越鄂君。

垂手乱翻雕玉佩，招腰争舞郁金裙。

石家蜡烛何曾剪，荀令香炉可待熏。

我是梦中传彩笔，欲书花叶寄朝云。

【注解】

1. 锦帏：锦帐。南朝梁简文帝 《书案铭》：“厕质锦帷，承芳绮缛。”后蜀顾夐词：“一炉龙麝锦帷旁。屏掩映，烛荧煌。”

2. 卫夫人：东晋女书法家。姓卫，名铄，字茂漪，汝阴太守李矩妻，世称卫夫人，也称李夫人。卫夫人不仅容貌出众，而且擅长书法，隶书尤善，师钟繇，妙传其法。王羲之、王献之少时，曾从她学书。唐杜甫：“学书初学卫夫人 ，但恨无过王右军。”

3. 绣被：绣有彩色花纹的衾被。

4. 越：越女。

5. 垂手：舞乐名。《乐府诗集·杂曲歌辞十六·大垂手》：“《乐府解题》曰：‘大垂手、小垂手，皆言舞而垂其手也。’”南朝梁吴均：“垂手忽迢迢，飞燕掌中娇。”

6. 鄂君：春秋楚王母弟鄂君子晰乘舟，操舟越女以歌声表达对其爱慕之情。鄂君举绣被覆盖越女，得以交欢尽意。

7. 招腰：即招腰争舞。

8. 郁金裙：古时用郁金染制的金黄色裙。亦泛指黄裙。唐杜牧诗：“烧香翠羽帐，看舞郁金裙。”宋柳永词之五：“淡黄衫子郁金裙，长忆个人人。”

9. 石家蜡烛：《世说新语》下卷下《汰侈》：王君夫以饴糒澳釜，石季伦用蜡烛作炊。君夫作紫丝布步障碧绫裹四十里，石崇作锦步障五十里以敌之。石以椒为泥，王以赤石脂泥壁。

10. 荀令香炉：《太平御览》卷七三引 晋 习凿齿 《襄阳记》：“荀令君至人家，坐处三日香。”按，荀令君即荀彧，字文若 ，为侍中，守尚书令。传说他曾得异香，用以薰衣，馀香三日不散。后以“荀令香”指奇香异芳。

11. 彩笔：江淹少时，曾梦人授以五色笔，从此文思大进，晚年又梦一个自称郭璞的人索还其笔，自后作诗，再无佳句。后人因以“彩笔”指词藻富丽的文笔。宋贺铸词：“碧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

12. 朝云：巫山神女名。战国时楚怀王游高唐，昼梦幸巫山之女。后好事者为立庙，号曰“朝云”。 唐元稹诗：“閒倚屏风笑周昉 ，枉抛心力画朝云 。”

简译：

牡丹的花蕊像刚刚卷起锦帐的卫夫人一样美艳动人，像被鄂君覆盖在绣被下的越女一样娇羞无限。

牡丹在风中翩翩起舞，垂手招摇使得花瓣宛如频频翻动的雕花玉佩，细腰扭动使得绿叶宛如争相舞动的郁金裙。

牡丹像石家蜡烛一样，不需要剪去烛灰也红艳无比，就像荀令的衣服还需等待用香炉去熏烤一样，没有腻人的脂粉气，只有淡淡的清香。

我多么希望能够像江淹一样在梦中得到五彩之笔，好把牡丹美好的花叶写成华丽的诗寄给巫山上的神女呀。

脉络浅析：

这首诗是借物寄情，借赞牡丹之美丽表达对意中人的倾慕之情。

首联写牡丹的花蕊，用了比衬之法。

上句把牡丹花蕊比喻为美丽的卫夫人。卫夫人是书法大家，是王羲之的老师，其书法造诣可想而知。正因为此，其美貌被人忽略了。其实她也是美艳绝伦的大美人，这从其侄子卫玠之美貌可窥一斑：一天，卫玠从豫章郡来到当时的都城，人们为了一睹其美貌，纷纷前来围观。而卫玠本来就身体虚弱经受不起劳累，刚刚赶了很久的路，又加上这么多人围观，让本来就抱恙的卫玠病情更加严重了，不久就因病去世，而人们也就把卫玠的死因归结在围观的人身上，称他们“看杀卫玠”。

下句用了“鄂君被”的典故，把牡丹花蕊比作鄂君被下娇羞多情的越女。

颔联写牡丹的花瓣和绿叶，用了“垂手”和“招腰”两个舞蹈动作，把牡丹花瓣比作不停翻动的雕刻有花纹的玉佩，把牡丹的绿叶比喻成舞动的郁金裙，生动形象地描写了牡丹在风中飘动的情景。

颈联写牡丹的色和香，使用了“石家蜡烛”和“荀令香炉”两个典故。“石家蜡烛”之典主要是说牡丹颜色之红艳，石家蜡烛是把蜡烛当成柴来烧，可以想象其“红火”之旺。“荀令香炉”是反用其典，典故本意是说荀令曾得异香，用以熏衣，馀香三日不散。这里说“可待熏”，意思是还要等待着熏烤，表达牡丹天生淡淡的清香，没有脂粉之气。

尾联言情，表达了自己要用最美的诗，寄托对巫山神女的倾慕之情。这里“朝云”应该是影射灵都观宋华阳。

这首诗既是写牡丹，也是写自己的倾慕之人，几乎句句用典，表达含蓄蕴藉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