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金属杀戮(2)骇客、病毒、偷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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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江市

三江市的数据交换量相当庞大,但是不同于复兴岛的数据传输方式,这里的信息有自己的传输通道和加密方式,最重要一点,它是走“明道”的。而复兴岛的数据只能和其他数据捆绑在一起“偷渡”。

罗曼用了一个伪造的身份,顺着主干道进入了三江市的信息交换平台。他需要找到一个雅达利公司的员工,将手中的打包数据交给这个人。罗曼的舌头已经麻木了,口腔里像是塞了一块木头。但他的脑子里却像有一千条鲤鱼在里面跳跃。

“趁现在药效还没过,赶紧把事办完”他舔了舔嘴唇,视线转移到雅达利公司的安保系统上去。

那块蓝色的正方体在雅达利公司的数据层上过滤着信息,罗曼敲动键盘移到了正方体右边三个单位格的地方,插入模拟盘,制造了一个傀儡,傀儡的外壳用的是“李”给他的一个安保程序。“李”能弄到很多东西,他就像个淘货商人,这个程序是罗曼的报酬。事实上,当他找“李”要这东西时,“李”笑个不停。“你他妈就像桑切斯特一样”,“李”轻轻摇晃手中的高脚杯

“抱歉,我不知道桑切斯特是谁”罗曼盯着陈旧房间里的台灯。

“你和他一样天才,一样疯狂”罗曼盯着那双灰白色的眼睛,“李”的定制西装和面具一样的微笑让他看起来就像某本杂志里的模特。“那肯定是漂白的眼睛”罗曼心想。

最后罗曼得到了他想要的——来自北京的跨国安保程序,足够重量级。

雅达利公司掌控着南海岸的电力和运输,财力庞大。但它私底下管控着周边地区的信息,在贩卖信息方面发了大财。

罗曼在傀儡里面装了“诺曼底”病毒,当傀儡外层的安保程序跟雅达利公司的安保程序纠缠在一起时,“诺曼底”就在他们的程序上打孔。这个程序像硫酸一样溶解识别层。罗曼顺着小孔钻了进去。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密集的数据群落,红色的数据包顺着交错复杂的线路移动,就像生产线上的零件。不断的有数据被调运出去,流向各条渠道。罗曼需要穿过最外层数据网,向内行进。他发现了一个白色的数据包,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价值巨大的信息。他移动到数据包附近,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白色方块。军工级加密程序在方块表面运行,密密麻麻的数字代码遮盖住了数据本身的红色。很显然,这份数据的买家胃口很大。“也许这玩意对我有用”罗曼有点犹豫,完成雇主的任务是最重要的,谁也不知道顺手牵羊会带来什么麻烦。可罗曼隐隐觉得这里面有他一直想要知道的关于父亲的答案。他掏出第二个虚拟存盘,将数据包移到其中,将里面的病毒和数据包换了个位置。没人会发现这个白色方块已经变成傀儡病毒了。按照雇主的指示,将要传送的信息递送到了员工信息层的位置,轻而易举。

雅达利公司也只会将这次攻击当做每天成千上万次中的一次,当做正常报告处理。罗曼抹掉了所有入侵痕迹,退出了虚拟机。三个小时,莹蓝色的显示屏上的数字停止跳动。“干得不赖”

噼里啪啦的雨点在厚重的铁皮上砸出不小的声音,后背像是被蝎子蛰过了一样难受,他踉踉跄跄走到窗边。远处的港口吞吐着货物,从这里可以看见那些巨型运输车喷出的烟雾,瞬间消散在探照灯下。罗曼呼吸着这湿热的空气,点了一根烟。他想起来那个加密数据包还留在虚拟盘里,如果不是看到那个蓝色的三洋企业标志,他也不会盗走数据包。那个标志他认识,正是父亲的合伙人的名字——大友三洋。

他记得父亲和这个人共同开发了一个虚拟交互项目,父亲去世后,就没有听说任何关于他的消息。没想到这次见到他的消息,竟然是在雅达利公司的内网中。

雨声渐渐消失,罗曼扫了一眼腕表,九点。今天一整天都没有离开房间,现在他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顺便去“绯红”酒吧探探风头。

披上冲锋衣,罗曼走进了复兴岛的夜色之中。河道间驶过轻型快艇,溅起水花。顺着巷道走过两个街区,就能到酒吧了。前面拐角处几个黑色的影子立在篝火旁,熊熊的火焰从铁桶中涌出来。“看起来像是耗子”他提前拐进右边的巷道,他不想遇见这些改装过的年轻人,他们身上除了狂躁的荷尔蒙还有危险的切割刀。罗曼想起了《发条橙》里面的那几个年轻人,觉得他们没什么两样,甚至更糟。

罗曼不得不停住脚步,三个黑影挡在了出口。他发现自己被夹住了。那三个穿着迷彩外套的男孩,亮出了手里的切割刀,电蓝色的光焰照亮了他们脸上的帮派纹身。“你最好束手就擒,要不就等着被切掉你的老二”那个满头脏辫的男孩摇晃着脑袋说。“老大让我们活捉你”他特意顿了一下“明白吗?但我不介意先揍你一顿,我他妈刚嗑完药,浑身是劲呢!”罗曼笑着说“那很好,我也是这么想的”他双腿发力,瞬间像猎豹般冲向那些男孩,撞翻了两个。但他感觉后背像是突然被马蜂蛰了一下,火辣辣的疼。他玩了命地跑,顺着商业街的直线。那几个男孩紧追不放。这条街名为九龙街,全是亚洲人。琳琅满目的香料和食物原材料摆在街道两侧,只在中间留出狭窄的通道。罗曼一路踹翻了不知道多少香料,现在满身都是各种颜色的粉末,那些奇怪的混合气味钻进他的鼻腔让他喷嚏连连。他捡起一箱像是辣椒粉的香料向身后砸去,那几个躲闪不及的男孩瞬间淹没在粉末之中,只能听见他们的惨叫。罗曼不敢耽误一秒,拐进了一条巷道,明暗相间的光线让他稍稍放松了下来。头顶上晾晒着五颜六色的廉价服装,透过衣服可以看见灰暗的天空。极速奔跑让他的脑袋有些晕眩,他背靠着墙壁弯下了腰。低头却瞥见那满头脏辫的男孩愤怒的面孔。“今天非得做了你!”那男孩冲向凯斯,手里的切割刀闪着蓝光。罗曼觉得今天不是个好日子。那愤怒的面孔瞬间转变为极其痛苦的神色,就在即将贴近时骤然凝固。然后在面前炸成一堆肉酱。他瞬间吐了出来,那些粘稠的血块湿淋淋地溅满了他一身。他甚至看见了昨天夜晚吃的三文鱼寿司了,但是觉得很恶心。

铿锵的高跟鞋声由远到近。“抱歉,没有注意到你的感受”罗曼挣扎着抬起头,看见了那裹在硕大风衣下的紧制躯体,和那黑色的电子侦查镜。她伸出手想要扶起罗曼,罗曼摇了摇手,慢慢站了起来。“你也是要逮我的吗?”她扬了下唇角“暂时不是。”“那谢谢你救了我,我要回去了”罗曼转身就走。

“不想知道你父亲的死因吗?”

罗曼停了下来,他尽力以一种平静的音调去说,“你是谁?”

“不用担心,不是来杀你的,咱们需要去见个人”

“谁?”

“马丁库顿”

罗曼的心脏加速泵出血液,跳动的太阳穴让他头脑一片空白,那是——老师的名字,他还没有死!他犹豫着转过身去,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

亮黑色的聚合碳纤维紧身衣勾勒出那副结实的躯体,毫无疑问,那是在长期训练下凝结出来的。但是罗曼看不到她的眼睛,取而代之的是漆黑的镜片,上面映出罗曼身后的霓虹灯。他完全猜不出来眼前的人来自何处,只知道如果她想去自己的命,易如反掌。

“他不能跟你直接通话,那会暴露他的位置。请你跟我走,你想知道的一切,他都会告诉你”,粉红色的泡泡糖在她嘴唇上爆开,又被吞了进去。“在你房间里没有找到你,害得我不得不把门炸开。不过正好救你一命。跟上。”

那女人转身走进了街上的人群,罗曼不敢犹豫,追了上去。她的个子高挑,在人群中逆行像是没有任何阻挡一样。而罗曼不得不侧着身子挤进其中的缝隙。他们最终来到了一栋破旧的仓库,墙壁上满是涂鸦和刮痕。走过一排摆放着巨大机械零件的货架,来到了一道气密门前。

“他就在里面”女人偏偏头。

当罗曼进到门后,却没有发现那熟悉的面孔没。空无一物。只有纯白的墙壁和闪烁的电子灯光。

“你好,R”罗曼一惊,转过身去。老师的全息投影立在离地面十几厘米的地方。如果不是投影的波动,他真的以为看见了老师。

“老师?”

“没错,是我。”投影耸了耸肩。“如你所见,我现在就是一堆数据,肉体早就死了。”他用食指朝脚底一指,出现了一把椅子。他坐了上去,“其实,这只是我研制的智能体,我的作品,但是我给你留了些东西”投影微笑着看着他,那身皱巴巴的棕色西服上还留着粉笔灰,看来他很怀念在课堂上的日子。

“咱们长话短说。这个信号屏蔽房间不能长时间隐藏。上次离开后,我去了小亚细亚,伪造了身份把自己的身体冷冻了起来,等到时机合适再解冻。”投影顿了顿,“这个智能体替代我活着。我从他们手里拿了一份情报,他们一直在找我。连警察都在找我。”

“那你跟我说‘关机,注销’是什么意思?”凯斯问。“那跟你父亲有关。他死的很蹊跷。”投影闪动了几下。“是政府干的。你父亲手里有对他们不好的东西,而且他们不知道藏在哪,所以就杀了他。”

“还有我妈妈和妹妹,还有狗”罗曼咬紧了牙齿,尽力抑制自己的愤怒,以免砸烂房间。

“节哀顺变。你父亲手里有达斯克病毒,而且他准备把病毒给上海的革命军。要是那样的话,美国的军队得节节败退了。不过现在没人知道病毒在哪。”投影望着天花板,接着说“也许只有你知道。”

罗曼根本想不起来父亲跟他说过这方面的东西,更不要说病毒在哪里。他只记得父亲会在周末带着全家一起去往湖边野餐,父亲能把风筝放的极高,让妹妹十分佩服。他脑海里常常出现这一幕,夕阳的余晖洒在老式旅行车顶棚上,父亲手里捏着风筝线,妈妈和兴奋的妹妹抬头望着空中的风筝,眼里一片惊奇。可当他迈动双腿向他们跑去时,却发现他们越来越远。

“咱们得找到那病毒,现在三洋公司的人也在追它。咱们现在情况并不是很妙。”

“三洋?”罗曼想起了那个标志,蓝色的三头蛇盘绕在一起,吐出信子。那是大友三洋的公司,父亲的合伙人,他找病毒做什么?房间里闪起红灯,投影看了一眼说道“咱们该走了,带好你的行李,跟上茉莉”,旋即一闪消失了。

那女人打开气密门,扔给罗曼一把手枪,“留着防身”。他和茉莉回到了那间旅馆,门锁被破坏了,茉莉表示这是不得已的。她掏出一个圆形的装置摆在门上,“激光锁,比那老式机械锁强得多”,说罢转身打开了咖啡机,“从你房间出来时,我煮了一杯咖啡,要不要尝尝?”罗曼摇了 摇头。茉莉自顾自斟了一杯,卧在蓝色的复合板床垫上,好像这里她已经呆了很久。

马克杯里冒出阵阵热气,顺着她的镜片上升。罗曼沉默了半晌,问“你跟库顿是什么关系?”

“雇主关系”她抿了一口。“你最好别打探别人的过去,毕竟关系不大”她摘下侦查镜,露出那双淡黄色的眼睛,凝视着罗曼。蓝色的线路贴附在眼眶周围,顺着眉角延伸至太阳穴。看起来就像某种图腾。

“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茉莉微微一笑,瞳孔像猫一样变成梭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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