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容易

    奶奶经常长叹一声，道:“老马啊，真不容易！”

    奶奶说的是住在我们家楼下211的女主人老马。我们孩子都唤她马阿婆。

      大冬天的早晨，阴冷得很，吹来的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我们都赖在床上缩在被窝里不敢起来。可是，“唰唰唰！……唰唰唰……”楼下搓衣服的动静一声声灌入耳朵。我们知道，马阿婆一大早开始洗衣服了。一定是昨晚她的丈夫大小便又失禁在床上了。或者，是她脑瘫的孙子阿弟。

  小区里的人都说，马阿婆是个不幸的人。前几年她丈夫突然中风，瘫在了床上。不能自理，全靠阿婆把屎把尿。这一躺就是好几年。阿婆还有一个脑瘫的孙子，媳妇受不了，撂下一家人，出走了，至今杳无音讯。剩阿婆一个人忙里忙外。平日里，阿婆走路总算形色匆匆，一路小赶。

    过了一会儿，小区里的人低头或抬头，就会看到211的阳台上。搭着，晾着，晒着大大小小的衣服或布块或毯子。有的卷在架子上，有的淅沥沥地吊在半空，清一色地往下滴水。小区里的老婆婆们见了，叹息一声:“老马这一大早忙的，真不容易！”

在有太阳的日子，傍晚时分，我们放学了。我经常在楼道里碰到马阿婆。我们是老小区，很旧的楼房，没有电梯。她咚咚咚咚地把轮椅先搬到一楼，放在地上。又咚咚咚地上到二楼，背起瘫痪的丈夫。呼哧呼哧地，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往下挪。瘫痪的丈夫软踏踏地整个趴在她的背上。我在旁边，听到了阿婆沉重的呼吸声，想帮帮她，可我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好不容易到了一楼，阿婆把老马啪嗒一声放置在轮椅上。调好位置，转身上楼，牵他戆蠢的孙子。孙子四五岁模样，呆呆直直地望着人家。小区里有人逗他，阿弟，过来，给你糖吃，叫姨婆。阿弟红着脸，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姨婆，好哦”

    马阿婆左手牵着孙子，右手推着轮椅，慢慢走向小区中间的小花园晒太阳。背后的小区的闲人就会啧啧啧地感叹——老马，太不容易了！

    小区里的人就会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