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研读》263：魏公子列传（二）

        魏公子列传（二）

无忌盗取兵符，假传命令杀掉晋鄙，魏王对此十分愤怒，无忌当然也心知肚明。击退秦军之后，无忌派魏将率军返回，他和手下的宾客都留在赵国。赵孝成王对无忌矫夺晋鄙兵权挽救赵国十分感激，就和平原君商量，准备把五座城池封给无忌。无忌听说后，也不自主表现出骄傲自大的神色。

有名宾客劝说无忌：“有些事情需要忘记，有些事情却不能忘记。如果别人有德于公子，公子就不能忘记；如果公子如果有德于别人，公子就要学会忘记。公子假传魏王命令，夺取晋鄙兵权挽救赵国，对赵国有功，但对魏国而言却不是忠臣。公子却因功骄傲，我私下里认为公子不应该这样。”无忌听完后，马上开始自责，好象无处容身的样子。

赵王亲自打扫宫殿，用主人的礼节，引着无忌从上首西面的台阶上殿。无忌侧行辞让，从东面的下首台阶而上，说自己犯上有罪过，既有负于魏国，也无功于赵国。赵王只是陪着无忌饮酒到天黑，不提封给无忌五城的事，因为无忌总在谦让自责。无忌留在赵国，赵王把鄗县作为无忌的汤沐邑，魏王也把信陵邑还给无忌。无忌留最后还是留在了赵国。

无忌听说赵国有两名隐士，一名叫毛公的隐藏在一户赌徒家中，另一名叫薛公的隐藏在一户酿酒的人家中。无忌很想面见这两人，但两人隐藏起来不肯见无忌。无忌打听到两人的住处后，徒步前去找到这两人交往，相处十分融洽。平原君听说后，对他的夫人说：“开始我听夫人说，你的弟弟无忌天下无双，现在通过这件事情，他竟然和那些赌徒和酒鬼混在一起，无忌也只是一名普通人。”

夫人把这话转告给无忌。无忌马上向夫人辞行。他说道：“我开始听说平原君贤德，所以才背负魏王前来救赵，以便答应平原君要求。平原君的所谓交往，只不是显示自己的豪放罢了，不是真正的求士。我早在大梁时，就经常听说过两人贤良，到了赵国后，很担心他们不见我。我跟着他们游玩，只担心人家不接纳我，平原君却以此为耻。他不值得我交往。”

无忌马上收拾行装准备离开。夫人又把这些话转告给平原君。平原君立即摘下帽子向无忌道歉，坚持挽留无忌。平原君的宾客们听说后，一大半离开平原君归附了无忌，天下士人也都去投奔无忌。

无忌留在赵国十年不回。秦国听说无忌在赵国，连续出兵进攻魏国。魏王很担忧，就派人到赵国去请无忌。无忌担心魏王对自己生怨，就告诫他的门下：“有敢替魏王使臣通报的，马上处死。”这些宾客都是背弃魏国来到赵国的，没有人敢劝无忌返回。毛公和薛公两人一起去见无忌说：“公子之所以在赵国被看重，名闻于诸侯，是因为公子身后有魏国。现在秦军进攻魏国，魏王心急如焚，公子却不体恤。如果秦军攻破大梁后夷平先王的宗庙，公子还有什么面目再立于天下？”话还没有说完，无忌马上变色，吩咐车夫驾车直奔魏国。

魏王见到无忌后，两人抱头大哭，立刻把魏国的上将军印授给无忌，无忌成为魏国军事统帅。魏安釐王三十年（公元前247年），无忌派出使者通报各诸侯。诸侯听说无忌担任魏将，都纷纷派兵救援魏国。无忌率领五国联军在河外击败秦军，赶走蒙骜。然后乘胜追击秦军到达函谷关，把秦军压缩到关内，秦军从此不敢再轻易出击。这个时期，无忌威名震动天下，各诸侯派来的宾客都进献兵法，无忌把这些合在一起，签上自己的名字，流传于后世，俗称《魏无忌兵法》。

秦王很担忧这事，就派人带上万斤黄金来到魏国，找到晋鄙的宾客，让他们在魏王面前诋毁无忌说：“无忌流亡在外十年，现在担任魏国上将军，诸侯都服从他管理。诸侯们只听说过魏无忌，没有听说过魏王。无忌也想借此谋反称王，诸侯们畏惧无忌之威，都想拥立他。”秦国多次派人进行反间，假装询问无忌有没有被立为魏王。

魏王开始还不以为然，但架不住天天听到这样的话，也不能不信，后来派人代替无忌为将。无忌知道自己被馋言所毁，干脆称病不再上朝，和宾客们白天黑夜饮酒，并且喜欢饮用烈性酒，没事就和美女泡在一起鬼混。无忌就这样醉生梦死了四年时间，最后因为饮酒无度而生病去世。就在这年中，魏安釐王也去世了。

秦王听说无忌去世的消息后，派蒙骜进攻魏国，连续攻占二十座城池，设置为东郡。后来秦军不断蚕食魏国，十八年后终于俘虏魏王，下令屠城大梁。

刘邦在年少微寒时，多次听人说起无忌的贤德。他继天子位后，每次经过大梁，经常祭祀无忌。公元前195年，刘邦击败击黥布后还军，为无忌设置五家看守陵墓，世世代代按时进行祭祀。

太史公曰：我经过大梁的废墟时，询问当时所谓的夷门，夷门就是大梁的东门。天下诸公子有很多好客喜士的，但只有信陵君无忌能结交那些隐没在乡间的隐士，不耻下交，值得称赞，无忌名冠诸侯也不是虚话。汉高祖刘邦每次经过时都要安排祭祀，无忌陵墓的香火一直不断。

司马迁有诗赞曰：

信陵下士，邻国相倾。以公子故，不敢加兵。颇知朱亥，尽礼侯嬴。遂却晋鄙，终辞赵城。毛、薛见重，万古稀声。

黄其军

      作于2020年7月21日（古历庚子年六月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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