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中有一种爱:他们相识于微时,相守于经年,一任岁月流逝、命运浮沉,仍深情相守、休戚与共、不离不弃,这便是周秉义和郝冬梅式的爱。
当年,郝冬梅是副省长的女儿,妥妥的高干子女,家中出入皆权贵,往来无白丁。
周秉义则是一名普通建筑工人的儿子,虽然住在“光字片”这有名的贫民窟,但绝对是人中龙凤,不仅生得模样周正,英俊迫人,而且是个学霸。
两人是初中同学,是郝冬梅先恋上周秉义的,周秉义那是有鸿鹄之志的好学生,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心无旁骛,立志要走出去,干出一番大作为。
高一时,郝冬梅忍不住向周秉义表明了心迹,周秉义并不为所动。
并不是他看不上郝冬梅,实在是他太知道一个副省长和一个建筑工人家庭,门第太悬殊,谈爱情太奢侈,远不如论友谊来得现实一些。
可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周秉义对郝冬梅的感情发生了质的变化:
郝冬梅第一次来周秉义在光字片的家,是一个傍晚,他送她。
月光下,郝冬梅竟在流眼泪。
周秉义以为是自己什么地方招待不周,细细追问之下才知,她是为光字片的居住者们同情和抱屈流的眼泪:
“这和解放前的穷人区有什么区别?”
她觉得这是当副省长的父亲的严重失职,
郝冬梅言辞恳切地说:
“周秉义,从今天起,我会因我们一家三口住在独门大院的 小洋楼里深感不安!我家的厨师和阿姨在那小洋楼里都各有房间啊!这 太让人不知说什么好了。我们真的太对不起你们,我先替父亲向你鞠躬 道歉吧!”
她鞠了一躬,转身跑了。
果然不久后,郝省长光临了光字片视察工作,可惜未及行动便被打成了“走资派”,郝冬梅也随之成了黑五类子女。
虽然两人身份倒了个个,但周秉义并没因此而嫌弃郝冬梅,两人反而顺理成章地谈起了恋爱。
在兵团时,周秉义本来有机会调到沈阳军区当某位首长的秘书,可因为郝冬梅身份的缘故他没有一丝犹豫便放弃了,并且与郝冬梅迅速成婚,彻底成了一家人。
两人的感情在周家三兄妹中是最平顺的,尽管因历史原因小有波折,但好在两人情比金坚,携手闯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后,又双双考上了大学。
毕业后,周秉义入了政界,郝冬梅进了高校,郝冬梅的父亲没能熬过生命的寒冬,母亲金月姬后来恢复了退休高干待遇,与女儿女婿生活在一起。
虽然周秉义官场之路起伏跌宕,但胜在有官场阅历丰富,党性原则强的岳母出谋划策,又有郝冬梅这一红颜知己相伴左右,他们的婚姻始终琴瑟和鸣。
两人退休后,周秉义患胃癌先行离世,让读者大跌眼镜的是:
如此相爱的两人,郝冬梅不仅没有长久地陷于悲痛的情绪中出不来,反而在周秉义离世短短几个月后,郝冬梅便匆匆嫁给了一个七十来岁的华侨富商,准备移民到国外去。
且女为悦己者容,她以花甲之龄去韩国做了微整容,气色比相伴周秉义时好了不少,让人不由地质疑她和周秉义之间是否有真爱?
郝冬梅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呢?
郝冬梅和周秉义婚姻中的不圆满
郝冬梅和周秉义彼此相爱不假,可郝冬梅生不了孩子这件事一直像根刺扎在两人心头,扎得人血淋淋的。
郝冬梅下乡当知青,在农场干活时曾掉到冰窟窿里,身体受了伤害,失去了生育能力。后经百般调治终未能奏效,成为两人美满婚姻的一件憾事。
周秉义有次和姚立松在一起吃饭时也吐露过肺腑之言,说他有时很羡慕弟弟秉坤“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但周秉义是个正人君子,一直顾及妻子郝冬梅的感受,很好地保护着郝冬梅的自尊心。
甚至在父亲问起这件事时他将不能生育的责任揽在自己头上,让父亲觉得周家对不住人家省长家的闺女--自己的好儿媳郝冬梅。
虽然周秉义从未让此事影响到他对郝冬梅的爱,但郝冬梅总觉得愧对周秉义。
这样的歉疚让郝冬梅这一辈子在周秉义面前心情都难以舒展,一方面她加倍地对周家人好;另一方面周秉义曾经在俄罗斯有过一段艳遇,冬梅也不忍心苛责。
郝冬梅原本就是个善良识大体的姑娘,高门低就,却从没有自恃身份在周家人面前摆过谱。
又在农场下乡时很是吃过一段时间的苦,加之感念周秉义这份难得的善解人意的体贴,郝冬梅将自己的感恩和知足尽数地回报到周秉义的家人身上。
就连岳母金月姬知道了此事后也对女婿周秉义更刮目相看。
因郝冬梅是独生女,自己膝下实在寡趣,又为对女婿周秉义的补偿心理,她提出让秉义的外甥女周玥住到家中来,并给了周玥亲外甥女一般的关爱。
周家有一段时间最难:
周秉义被调入北京中纪委工作,和妻子郝冬梅常年两地分居;
周蓉为了追回女儿周玥去了法国,一呆多年,与蔡晓光的婚姻名存实亡;
秉坤则被判了十五年的刑期在狱中服刑。
作为大嫂的郝冬梅和姐夫蔡晓光义不容辞地担起了照顾周家的重任,且经常去牢里探望服刑的秉坤,让远在外地的周秉义和远在外国的周蓉极大地免除了后顾之忧。
经此一劫,周家兄妹、姑嫂、嫂子和小叔子、妯娌这些难处的关系那都不是事,反而空前的亲密、和谐、融洽起来。
周秉义曾经有段时间担任A市军工厂的党委书记,军工厂面临改革转型期,企业没有了前景和活路,工人们将失掉这养家的铁饭碗,出去自谋生路,于是怨气和戾气顿生。
周秉义临危受命,积极为军工厂谋求生路:他去苏联出差,为军工厂争取到了一单拆舰业务,完成后将有近百万的收入进账。
代价是豁出命来的喝酒,直接把自己喝成了胃溃疡。
另一代价便是向一位叫奥丽娅的苏联女郎付出半真半假的感情。
周秉义在俄罗斯胃溃疡复发,住院期间,结识了女医生奥丽娅,两人相谈甚欢。
奥丽娅的父亲恰恰是舰队司令员,于是奥丽娅引见周秉义结识了自己父亲,为周秉义做成这件大事起了关键性的作用。
冬梅瞪了丈夫片刻,又收敛了锋芒,幽幽地问:“吻过了? ”
秉义坦诚地回答:“那当然啊。还不止一次呢,入乡随俗嘛!那是人 家那边的礼节,必须的呀。”
“你少拿那边的礼节搪塞我,我问的是深吻!”
周秉义回国的前一天晩上,在奥丽娅为他举行 的饯行家宴上,他二人当着其他客人的面深吻良久,她流泪了。
秉义搜肠刮肚寻找能让自己再次变被动为主动的词汇,却终究 理屈词穷。
“周秉义,要不 是看在你病着的份儿上,我一脚把你踹下床去!你别装,给我好好反 省啊!这事到此为止,你要是再搞出什么花花事来,那可休怪我翻脸 无情!”
虽然周秉义和奥丽娅的故事再没了下文,但也给郝冬梅的心理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在此之前,她认为周秉义对她的爱是毋庸置疑、独一无二的。
现在看来,如果有另外的诱惑,重要的借口,周秉义也是可能对自己生出二心的。
郝冬梅对她和周秉义之间的爱情生出了重大的不安全和不确定感。
周秉义对郝冬梅临终的嘱托
周秉义和郝冬梅之间的爱情,周蓉看得最通透:
“你与冬梅姐的姻缘哪方面都般 配,只有一点将成为小小的遗憾……”
“爱是要靠激 情来滋养的,热烈相爱的激情应该在爱人之间一直存在,可是我从你俩的关系中只见柔情似水,还没 洞察到激情的点燃。”
周秉义后来不得不暗自承认,妹妹周蓉看人看事的眼光确有其独到之 处。
她一语成谶,他和冬梅的爱情关系果然一直柔情似水,水平如镜,水位既不曾涨过一分,也不曾降过一分,就那么温温柔柔地处于“止水”之境。
周秉义觉得遗憾吗?
有点。
他感念郝冬梅带给他富足的精神世界和优越的物质生活,也感激郝冬梅多年来视他的家人如自己的家人,一门心思地做着好儿媳、好嫂子,甚至好舅母、好大娘。
可是,他为郝冬梅觉得遗憾。
他是党的干部,周蓉对秉坤总结兄长周秉义:
“咱们的好哥哥,他是 属于党的人。他信仰坚定,愿意做自己认为的好党员、 好干部。”
可是要做好干部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些年,他和郝冬梅长期分居两地,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把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放心地托付给了郝冬梅。
忘记了郝冬梅也有自己的梦想和追求,也有自己过好日子的权利。
自己终于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了,刚想陪妻子郝冬梅过一过琴瑟和鸣,清清静静,绝无干扰的老年生活,谁知又生了绝症,命将不久矣。
他唯一不放心的便是妻子郝冬梅,冬梅也步入了老年,膝下无子,形单影只,若再为自己守着,就太苦了。
于是,他临终时特意嘱咐爱妻冬梅:
“一定要再找归宿。”
几个月以后,郝冬梅觅得合意伴侣,她给周蓉发短信,邀请周蓉为她做伴娘。
秉坤听说嫂子冬梅准备嫁人的消息,止不住地失落和忧伤。
姐夫蔡晓光为解开他心上的疙瘩,推荐他读一读周蓉新出版的书,里面写道:
对于人类,世上的好事、美事是多种多样的。
对于每一个具体的人来说,未免太多,并且仍在不断产生着。一个人即使活上两百岁,也不可能遍享无遗。
对于全世界的人来说,美好的事却又太少太少,少到绝大多数人的一生与之无缘。
所以,即使我们的一种幸福感只不过是因为曾有一位好嫂子,也应谢天谢地。
如果我的嫂子某一天不再是我的嫂子,成了别人的妻子,我不但不会感到遗憾,反而会在内心里经常祝福她——好女人不可以长期寡居……
秉坤似乎也理解了嫂子冬梅的选择:
她做大哥周秉义的爱人鞍前马后,殚精竭虑;做嫂子尽职尽责,对周家人仁至义尽,现在,人生的这趟行程她已顺利抵达。
接下来,她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未来要奔赴,倒车搭乘,重新启程。又何必苛责她上车的时机不对?
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只要懂得珍惜,以后的每一天,都是崭新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