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们将警车围得水泄不通,负责抓捕的同志接到命令,连忙锁了车门,焦急地等待人员前来疏散。
王局是真地怕了记者,如果面对敌人,让他拿枪冲锋,他会毫不犹豫地一往无前,但面对媒体的时候,他真怕“有心人”抓着几个不够严谨的措辞大肆宣扬,毕竟他是局长,哪怕是不顾及自己的形象,也要为警队的荣誉着想。
李理性格比较内向,不善言辞,在队员面前还能凑合讲两句,也仅限于侦破案件的推理,但面对着镜头的时候,让他说几句官方话,根本就是语无伦次,所以他也主动缩在后面。
大家把目光集中到吴小倩身上,只见她含蓄地笑笑,退了回来,站在李理的身后,然后盯着杜晓武看,希望把大家的视线转移。
杜晓武撸起袖子,想上前表现一番,但王局和李理还算理智,一把拉住了他。让他去面对记者,等于直接给警队抹黑啊!
政治宣传组的组长喊破了喉咙也没什么用,因为他说不到点子上,尽是些没营养的官话、套话,没有丝毫的新闻价值,根本没人理会。
场面一度混乱,没人能解围,车上的刑警急得满头大汗,却无能为力。
耿副局长得知情况之后连忙下楼,冲进人群大声地喊道:“请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
“你们是记者,真实地报道新闻,让群众了解真实的情况,是你们的职责和义务,决不能被不法分子所利用,成为人民的敌人啊!来,我这有料,我来告诉你们实情!”
记者一窝蜂似地围住了耿副局,警车连忙驶入地下停车场。
耿副局常常作为新闻发言人面对记者,所以显得非常从容,把党的政策和当前治安形势相结合,进行了深入地分析,将刑警同志们的辛勤工作和群防群治作用相结合,进行了广泛宣传。
滔滔不绝地讲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与案情相关的内容一点儿没透露,直到记者朋友们站得腿软了,才终于开始发表总结性讲话。
审讯室里,那位摊贩吓得直哆嗦,一个劲儿地重复:“警官,我冤枉啊……”
的却,这种小打小闹哪能送到刑警队来,可他倒霉,遇到了马忠康。本该派出所调解就能解决的小问题,现在上了手铐,面对前方三位严肃的审讯员,他血压直往200上飚。
而另一间房内的马忠康则显得非常自然,只是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继续装聋作哑,问什么都是“啊吧啊吧”。
审讯员拿到了相关资料,一拍桌子,说道:“别装了!你的情况我们早就了解了,不聋也不哑!说说,为什么打架!”
马忠康听后这才无奈地笑笑,含含糊糊地说道:“他看不起我。”
马忠康智商正常,视听能力正常,脑瘫引起左半身僵硬无力,同样也影响到了他语言功能。
结合队员汇报的情况以及摊贩的口供,其实就是马忠康故意找事,想进局子。
马忠康去买卤肉,说自己是残疾人让摊贩给打点儿折。摊贩本想着残疾人生活不易,照顾照顾他,同意给他打九折。
可马忠康见有机可乘,便无理取闹,非要打五折。嚷嚷了半天,耽误了好几单生意,摊贩无奈之下就答应了,但只同意给他卖一小块儿,可马忠康却说自己没带钱,先赊着。
摊贩气不过,与他理论两句,马忠康倒先动起了手,直接拿起一块肉就扔到了地上,然后两人就撕在一起,之后就到了局里。
就这点儿小事,也没什么可审的,摊贩被批评教育一番之后就放了。
可马忠康这儿,总是瞎编一些没谱儿的故事,审讯员听一半猜一半,记录了一堆没用的口供,心里直埋怨,但不好表达,因为玻璃背后就是局长。
这么下去迟早要放人,李理用征询的目光看向王局,王局点点头,然后示意吴小倩一同审讯。
进入审讯室,李理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示意给马忠康倒了一杯水,然后一直在仔细观察着这位目标。
许久之后,李理终于开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马忠康笑了笑,说道:“警官,我叫马忠学。”
“哦!”李理笑着说道:“其实,很不巧,我认识马忠学,而你不是他!”
马忠康笑了笑,希望用笑容来伪装自己,然后侧了侧身,慢悠悠地说道:“这个世界上重名的人很多!”
李理说道:“你侧身了,说明很不自然!说一个让你更不自然的理由吧,你叫马忠康!”
马忠康听到后,头皮微微地动了动,这一细微的动作也被李理捕捉到了。
马忠康坐直身体,严肃地说道:“我就叫马忠学,完全可以去查,马忠康是谁,我并不认识,你如果想把别人犯的罪栽赃给我,我应该有请律师的权利吧!”
李理听了后大笑了两声,说道:“你猜错了,我之所以说你叫马忠康,是在为你辩解,因为我们要抓的人正是马忠学!”
马忠康将后背靠在椅子上,说道:“我就叫马忠学,但并不是你要找的人,我只是一个可怜的残疾人,相信警方会为我证明清白!”
李理笑着说:“当然,我们警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他突然语气加重,继续说道:“但!我们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马忠康准备接话,但李理没有给他机会,继续说道:“包庇也是犯罪!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管他是不是残疾,不管他是不是从台湾来的商人,不管他曾经遭遇了什么不公,不管他拥有如何的初衷,别犯法,犯法必受罚!”
马忠康还要说什么,但李理一挥手制止了他,然后径自走出了审讯室。
攻心,警方更拿手!
马忠康现在如坐针毡,他本想挑战警察,继续显示自己的智商,但没想到被警察查出了这么多底细。他开始担心自己,开始担心自己的弟弟——马忠学。
他不知道警方到底掌握了多少信息,关于真正的马忠学,他们了解多少,而那些案子,到底牵连了多少。
他不知道马忠学现在在哪,该怎么联系他,即便是联系到他又该说些什么,是劝他偷偷地跑路,还是……
透过双面玻璃,李理、王局、吴小倩三人站成一排,仔细的观察着马忠康的表情变化,他们的脸上逐渐露出了喜色。
吴小倩分析道:“马忠康从刚来时的自信到不可思议,再到现在的恐惧,已经说明了他与马忠学的关系十分密切!”
“他现在两腿紧紧地夹在一起,身体微躬,说明十分紧张和害怕,下意识的自我保护。他额头渗出汗水,却顾不得擦,且眉头紧蹙,说明心理斗争很强烈。”
“他眼神左右闪动,向左上较多,说明他明显知情,在回忆过程。他两手捏在一起呈拳状,说明仍然心存侥幸,或许他真的还有底牌!”
“吸!”李理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想道:还有底牌?那会是什么牌?
警方现在最被动的就是没有马忠学的消息,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马忠学作案。或许采到他的DNA,能够说明他曾经到朱继业的家中做客,但也无法证明他就是直接凶手。
已经第七天了,时间拖得太长了!很多摄像头拍摄到的视频也已经被覆盖,即便能再找到目击者,记忆也已经模糊,更何况,找到他,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李理使劲地摇了摇头,然后悄悄退出房间,来到卫生间里偷偷拿出三片止疼药扔进了嘴里。
用凉水洗了把脸之后,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深陷的眼窝、血红的眼睛、杂乱的头发、长长的胡茬……
他笑了,因为镜中的自己并不是期望的样子。他曾经以为穿上警服会很帅气、会很霸气、会很傲气!但现在看来,似乎还不如那些罪犯活的如意。
擦干了脸上的水,他用两根食指将自己的嘴角向上拉起,露出一个很假的笑容。
虽然难看至极,但这至少也是笑容,至少能够再欺骗自己一次,让自己继续战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