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密的针尖游走在我白皙光洁的右肩上,发出滋滋的声音。我轻哼一声竟然有了一丝宣泄的快意,那剜心之痛也随着肌肤上缓缓盛放的曼珠沙华晕染出赤红一片。我闭上眼任泪水滚滚而下,这场暗战也该落幕了,属于我的也该全部还给我了,一切终将尘埃落定。
(一)
我叫曾妮,1982年出生在蓉城的一户普通工薪家庭里。父母都很传统,他们认为女孩子就应该恭顺温良,乖巧懂事。所以我从小就是按这个标准被教育,长大后自然而然成了父母期望的样子,文静温柔甚至略显怯弱,当然也具有大部分蓉城女子特有的甜美白皙。
2007年7月,26岁的我和闺蜜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宴,站在人群里总觉得有道目光在打量我,一抬眼就看见一个高高瘦瘦一身运动休闲打扮的男人冲我点头微笑。他信步而来,自然大方的邀请我与他同桌而坐,出于礼貌和不愿制造尴尬的气氛我接受了他的邀请。
落座后他便开始侃侃而谈,他名叫龚怀来自四川巴中的一个偏远农村,今年33岁,父母身体健康家中兄弟三人,他是老幺。16岁初中毕业就辍学来成都闯荡,干过很多工作吃过很多苦,最后在一家做空调机械设备的公司当了一名销售,因为能吃苦脑子灵光终于做出了一些成绩。在积累了一定的资金和人脉后,于2006年自己注册了一家代理国外高端中央空调机械的公司,开始了艰难的创业之路。
一番交流下来,我竟对这个刚刚认识的男人有了一丝仰慕,觉得他成熟稳重又睿智。活动结束时我们交换了电话号码。后来他经常约我喝咖啡、共进晚餐、看电影、逛街,渐渐的我发现越来越期盼他的电话和邀约。就这样我们顺其自然的相恋了,我把他郑重介绍给了我的家人,父亲听说他比我大7岁又来自偏远山区,现在虽然在创业,不过毕竟三十多岁了还是一无所有甚至还有不少外债。父母考虑再三觉得我和他不合适,可在我声泪俱下口口声声非君不嫁的态度下父母终究还是妥协了。
因为考虑到龚怀的年龄,在仅仅交往半年后我们就匆匆结婚了。体谅他创业之初的艰难,我的父母没有要彩礼,在我的坚持下甚至连婚礼都没有举行。一枚普通钻戒和一套婚纱照,我就搬进了他60平米的出租屋。
婚后,龚怀没日没夜的打理他的公司,我继续做着快乐的小职员,日子在甜蜜里缓缓流淌。
一天晚上12点过,已经怀孕五个月的我被阳台上隐隐约约传来的声音吵醒了,是龚怀在接电话,声音很小但很是焦躁。我轻轻起身走到阳台的玻璃门边,电话那头,女人一连串悲戚的呼喊在宁静的午夜听得特别清楚:“阿怀,阿怀,阿怀你在哪里?你快回来吧,我好想你。”龚怀似乎控制着某种情绪压低声音说道:“你不要这样,等我不忙的时候再来看你。我现在资金也很紧张,还是给你转了3000元,大晚上的你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后面又说了些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了,在我看来正派上进的老公难道也会在妻子孕期出轨找小三?在这种震惊中久久回不过神,龚怀打完电话转身看到了正在发呆的我。没等我出声他就急忙解释:“妮儿,你不要误会,我跟她现在没有任何关系,她只是我的前女友。”
“前女友还口口声声说想你,让你回去?前女友你还要去看她,给她转钱?”我声声质问。
龚怀强行把我扶到床上坐下,然后说道:“她现在很可怜一个人在成都打拼,又刚刚被老板辞退,连房租都快付不上了。所以我才会给她转一点钱先把房租付了。我这是同情她毕竟以前交往过。没告诉你是怕你多想,毕竟你现在怀着宝宝。”
那时我是深信他的,潜意识相信了他的说辞。这晚在他信誓旦旦一往情深的表白下,我彻底翻过了这一页小插曲,觉得过去的故事有一些遗留问题也在所难免。甚至还为有一个抢手的优秀老公而沾沾自喜。
几天后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是龚怀前女友打来的。她用很平静的语气告诉我她叫黎黎,龚怀在追求我的时候并没有和她分手,她很爱龚怀想拽住那双变心的翅膀。但后来龚怀还是绝情的甩掉了她。在他们交往期间,龚怀都以她不善于理财为由要求她将全部收入都交给自己,她也心甘情愿的把所有收入都交给了龚怀由他去买股票基金什么的。后来龚怀提出分手但没有归还她的钱财,她说她也不是死缠烂打的女人只是想要回自己的血汗钱,她不想傻到人财两空。可是要了很久,龚怀只还给了她3000元。
黎黎最后说:“我到现在才承认他是一个渣男的事实,不过谁叫我傻呢?就当我用钱和两年青春买一个教训吧。都是女人我劝你对他多留一个心眼,不然你会重蹈我的覆辙。”
挂掉电话我脑子一片空白,龚怀的人设在我心里摇摇欲坠。我安慰自己万一是这个女人故意离间我们夫妻感情呢?不管是他们谁在撒谎,真相我并不想去深究,毕竟是过去的事,现在我与龚怀已经是堂堂正正的合法夫妻,肚子里也孕育着属于我们的宝宝。我只能寄希望于未来,或许我是他的真爱呢?他会为我改变呢?在这样的自我安慰下,我把这件事埋在了心里。
只是曾经装得满满实实的心松了一角,再看向龚怀的眼里多了一丝复杂。
(二)
转眼女儿出生了,龚怀工作忙我就把父母叫来帮忙照顾一二。出租屋太小父母就挤在客厅的夹间里帮我带孩子。休完产假我就回了公司上班,孩子和家务全部丢给了我父母。
龚怀在育儿方面特别严苛,从月子里开始,女儿哭闹从不准抱不准哄,不管孩子在床上哭得如何上气不接下气,我和父母只能在一旁干瞪眼。只要我们一旦去抱孩子他就会大声斥责,我们本着他是孩子的父亲,他也是为孩子以后好为由强忍着。
有一次女儿三个月大的时候不明原因整整哭了两个小时,给我感觉小家伙都快要咽气了。我父亲哪里受得了亲外孙遭这罪,不顾一切的要去抱,龚怀硬是把我父亲推攘出卧室,关上房门还拖来一把椅子抵在门上,一屁股坐上面。反正不准我父亲进来。
孩子毕竟只有三个月大,我觉得他这不是为孩子好,是在折磨孩子。置孩子于危险境地而不顾,这样的男人心太硬了。这次一向隐忍好脾气的我跟龚怀爆发了第一次争吵,他脸红脖子粗根本没有了平时的温文尔雅。他据理力争丝毫不让,这一次让我对他非常失望。
女儿一岁的时候,龚怀的公司进入了正规,经济状况明显好转。我开始给他提买房的事。他说现在的房价太高后面一定会跌,我们再等等总之就是不想买房。一家三口加上我父母就这样继续挤在小出租屋里。后来我父母就只周一至周五帮我带女儿料理家务,周末就回自己家中休息。
随着女儿一天天长大,我和龚怀争吵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我父母对他的意见也越来越大。
女儿两岁的时候,龚怀要求我生二胎并直言不讳的说想要一个儿子。我觉得有女儿就够了不想生二胎,可是龚怀居然说:“你不生我就去找别的女人生,我必须要有一个儿子。不然我的财产就算给我的侄儿也不会给你的女儿。”这句话让我目瞪口呆,这是我曾经仰慕的男人?竟如此嫌弃我的女儿,这难道不是他自己的亲生女儿吗?他的心竟是这般坚硬如铁,一个连自己女儿都不爱的男人他当真会爱我?
我第一次对自己当初的单纯执着生出了一丝悔意,如果说仅仅是因为性格和观点让他不复初识的模样而让我感到无奈的话,那他阴暗的内心就真的让我觉得恐惧了。连带着我把自己都否认掉,当初怎么会爱上这样的人?
这时候,我发现命运就像一场精心设计的连环骗局。给我下完套,然后让我持续付出,只要一旦停止付出就会失去全部。如此环环相扣,无法出局。
在女儿三岁的时候,儿子也呱呱坠地了。龚怀欢天喜地将儿子视若珍宝,讽刺的是他却不把当初养育女儿时的那套法子用在儿子身上。对儿子那叫一个呵护有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重男轻女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因此我对女儿怀着深深的愧疚,为了弥补女儿我便把更多的爱给了女儿。更加悉心的教育她,既然父亲不爱她那我就要让她更优秀,证明我的女儿也不差。此后无论再忙我下班回家都会亲自辅导她的学习,送她学习钢琴。女儿也很争气成绩一直是班上前三名,也弹得一手好钢琴。
儿子的出生让我和我的父母更加手忙脚乱,只得请了一个保姆。这下好了,小出租屋里挤得跟颗核桃似的满满当当。于是我们卧室的阳台也不得不支起一张小床给我母亲睡,客厅夹间给保姆睡,父亲不得不回自己家。
这时我又提起了买房的事,以为如他所愿生了儿子总该买房了吧。接下来他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他说买房可以,不过得写他母亲的名字。那一刻我对这个男人的自私和狭隘有了更新的认识。这个男人他谁都不相信包括为他生儿育女全心全意付出的妻子。
(三)
凉薄的心如何能承载起我和女儿的幸福?与其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不如自己奋起努力。
2013年我和堂姐合伙开了一家旅行社,做非洲肯尼亚线路。经过几年的努力加之境外旅游业的兴起,我和堂姐的旅行社生意很是红火。我和龚怀就这样各忙各的事业,按部就班的生活,我父母和保姆协作带孩子料理家务,日子倒也相安无事。
转眼到了2016年,这一年的股灾来得那是一个轰轰烈烈。有一天我接到龚怀的电话说他出了一点事,在公司外面的那条街上心情很不好。我赶过去看到这个衣着体面的男人在街头的一个广场上焦灼的东张西望惶恐不安。
看到我的一瞬就抬腿跑来,拉过我的手语无伦次的说:“妮儿,我这次真的完蛋了,股票亏了700万,我所有的钱都在股市里。”说着话不顾形象的在大街上哭得稀里哗啦。我震惊之下是更多的失望,他居然有那么多钱却不肯给我们母子三人安置一个家,哪怕是一套小房子都不愿意买。
看着这个男人声泪俱下的狼狈样子,我的心终究还是软了,毕竟是我的丈夫孩子的父亲,我们还是一家人。
“没事,钱亏了只要人还在,钱还可以再挣。”我柔声安慰着他。
当天我就直接给他转了50万元周转。平时我很注重穿衣打扮,每个季度都会给自己添置新衣。那天回家后我把所有的衣服重新收拾搭配了一遍,这之后的两年我都没有买过一件衣服。女儿儿子一切费用,女儿的钢琴课,儿子的象棋课我能承担的都自己承担不向龚怀开口,尽量给他分担压力。龚怀因为资金紧张也经常向我借钱周转,我每次都是3万5万的转给他。到2020年前前后后给了他200多万元,我想作为妻子给他支持让他轻松一些是再应该不过的事情,反正我们夫妻这样辛苦挣钱也是为了这个家和孩子们。
(四)
这几年龚怀更是早出晚归,我工作之余就是培养好两个孩子。8岁的儿子今年还赢得了四川省小学组专业象棋冠军。面对一双优秀的儿女我很是欣慰自豪,觉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2020年这场席卷全世界的新冠疫情使旅游行业陷入寒冬,我的涉外旅行社也在这场浩劫中暂时关闭了。我完全闲置下来回归家庭,由于略有积蓄我也并不太焦虑,忙碌了十几年给自己放个长假也还是不错的。我开玩笑似的给龚怀说轮到你养我了,我现在没有收入你可得负责家庭开支哦。他说那是应该的啊。
龚怀也说到做到,每个月给我一笔生活费,我做上了全职太太。龚怀对吃很讲究,所以每天三顿饭我是换着花样来。他们每个人喜欢吃的菜式我都会学着做,疫情期间不能出去吃,我就在家火锅汤锅烤肉各种川菜轮番上阵,最大限度的满足一个吃货的口腹之欲。
我以为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男主外女主内,我失业没有收入家就是我的港湾,老公就是我的依靠。我享受着这种甜蜜幸福的生活,甚至慢慢放下了对龚怀这些年积攒的不满和质疑。不买房就不买房吧,他总有他的打算,于是我继续在这个小出租屋里甘之若饴的操持家务。
2020年8月,永远忘不了那个烈日当空的正午时分。我和闺蜜从咖啡厅出来,去一家网红面馆吃午饭。在一把红色遮阳伞下我看到了一个可以对我造成一万点伤害的画面:龚怀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搂着一个女人的腰肢,两人面对面靠在一起,龚怀低头在女人耳边说着什么,眼睛盯着女人的胸脯闪闪发光。女人巧笑倩嫣,含羞带怒。
我的心跳瞬间漏掉两拍,一种毁灭感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这个女人我再熟悉不过,她就是龚怀公司的法律顾问陈艳。我的闺蜜也发现了,并偷偷拍下了照片。我和闺蜜躲在一旁观察着两人的一举一动,互相投食,舔着彼此的筷子,喝着彼此的水杯,你给我擦一下嘴巴,我给你理一下鬓角,郎情妾意你侬我侬。悲伤像一把尖刀凌迟着我的每一分每一秒。愤怒在大脑里翻腾奔涌,我双手颤抖,恨不得冲上去将那两人就地正法。但理智告诉我现在要冷静,想到龚怀以前的种种,我不能打草惊蛇,我要看看他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龌龊事。
吃完饭,那两人就进了对面街的一家有点民宿风情的小酒店。我腿软得厉害,闺蜜扶着我使劲安慰出谋划策,但是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想着自己为这个家付出的一切,想着自己苦心经营十几年的婚姻一朝瓦解,那种痛和绝望让我想与龚怀一同毁灭。
闺蜜送我回了家并给了我那家酒店和名字和电话,叫我从长计议。晚上10点过,龚怀回来了,他兴致勃勃满面春风,说他明天要去北京出差,我问和谁去,他顺口就说陈律师,我说好,早点休息吧。我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早早躺下,其实那晚我是睁着眼到天明的。
一大早龚怀就收拾东西出发了,我也慢慢起身去了公司。我找到公司财务王姐要查近三个月的流水帐,经过一天的清查,我发现除成都外,龚怀和陈艳在外省有11张开房发票,均以出差为名。我将这些发票全部复印下来,我想公司职员应该知道他们的事,所以王姐才会毫不犹豫的配合我查账,走的时候我握着财务王姐的手真诚道谢。
他们去北京的第二天中午,我给龚怀打了一个电话问他在干什么。他说他正和陈律师吃完午饭,在散步呢,然后准备去帮她买酸奶。我说你对陈律师可真好,结婚十几年也没见你对我这么体贴入微过。他说人家因公出差辛苦了,出门在外我应该照料一二的。
龚怀自以为很了解我,反其道而行之认为对我坦坦荡荡也许我就不会怀疑。我笑笑然后挂了电话。
第四天得知他们已经返程,我立马以陈艳所在律师事务所财务的名义给北京那家酒店打了一个电话,并全程录音。询问关于她入住酒店的发票问题,对方开始不肯告诉我,我一再的说陈女士没有发票是不能做账报销的,还假装生气的说,住了酒店怎么会没有发票呢。对方无法之下就说帮我核实,最终告诉我,陈女士是住的他们酒店,之所以没有打票是因为她全程和龚怀先生住的一间房,发票被龚怀先生开走了。
(五)
悲伤蔓延,在这场婚姻里我以德报怨,坚持13年最终换来的是算计和背叛,既然他无以报德那就还回属于我的一切。
龚怀回来的那天我提前让父母带着孩子回了娘家,我就在家等他。他进屋看我一脸严肃的坐在沙发上问我怎么了,我说你也坐下我们谈谈。然后我向他提起了陈艳,他一脸惊诧表情夸张的说:“你太多疑了我和陈律师只是工作交往只是出差,最多算是一个朋友。你太不信任我了,我们十几年的夫妻连这一点信任都没有了吗?”他说了很多,看着他故作镇定极力反驳的样子,我觉得虚伪又滑稽。
等他一通云云之后,我只说了一句“听说陈艳的老公在外地吧,那还真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哦,我今天不是看你演戏的。”龚怀眼里闪过一丝慌乱,稳了稳然后问我:“你想怎么样?”“把我这些年给你的钱全部还给我,然后我要做你公司最大的股东。虽然公司不大但也有进账不是。”
龚怀冷笑一声“你做梦吧”。“你可要想好了,”说着我从旁边拿起一个文件袋递过去。龚怀拿出里面的材料快速浏览,表情精彩,最后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我只是淡淡一笑:“龚怀,我的款款深情终暖不了你凉薄的心,我在这场算计与背叛的婚姻里长大了。”龚怀沉默的低下了头,小声的说了一句:“这些年辛苦你了,谢谢你把两个孩子教育得那么好。”这句话让我泪流满面。
一周后,我们办理了离婚手续,女儿归我,儿子给他,我也得到了他公司一半的股份,和他打进我账户的300万元钱。
穷尽人生,所求不过我予你深情,你守我初心,光阴如潮,我敬你美酒,你护我余生。但终是他给了一场战争,金戈铁马,然后让我长出厚厚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