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远 过 秋 天 》

    秋天的傍晚，我站在窗前，仰望着南天那轮显得又圆又亮的月亮，不知怎的，心里总感觉像丢了什么，急忙走出家门，沿着门前的街道，向着没有目标的方向走去，不一会儿转身一看，已经来到龟兹广场的花坛前。

    我站在五彩缤纷的霓虹灯下，愣了愣神，突然间，我好像发现了什么，急忙向着广场旁边小树林间一条小路走去。这时迎面吹来凉飕飕徽风，耳边时儿传来沙啦沙啦零星的落叶声，看着飘落在小路两旁那片片沉睡的树叶，仿佛它们在悄无声息的告诉我：“是你把那个美好的夜晚丢在这里。”，是的、是我把开心、快乐的那个夜晚丢在这里。

        那是去年秋天的一个夜晚，我和李怀志战友一起来这里漫步聊天，那是一个多么开心的夜晚，我俩情不自禁地从龟兹文化浓厚的底蕴，聊到库车历史的变迁；从龟兹国末代王府，聊到维吾尔族人的农家小院；他还滔滔不绝地给我讲述古代汉朝张骞出使西域的故事，然后又赞扬张骞为中国通往西域的丝绸之路所做的卓越贡献。听罢之后，使我受益匪浅，大长见识。

      当聊到那天受邀去龟兹老城维吾人家做客，观看民族大叔专门为我们表演的冬不拉歌舞时，他显得非常激动的样子对我说：“早就听说南疆看风情、北疆看风景。这次南疆之旅，不虚此行，即看望了三十多年未见过面的战友，又亲身感受到龟兹风土人情的魅力；也如愿以偿品尝到库车名不虚传的美味小吃，真是梦圆龟兹、回味无穷啊！”，接着又说：“明年秋天一定到北疆去看看，看看那里的战友，看看奇台江布拉克的山峦；再看看喀纳斯湖美丽的秋天。”是的，我们如约而至来到北疆，也来到了这个秋天；然而今天的秋晚，路还是这条小路；夜空中还是那片星星，月亮还是那轮月亮；唯独没有战友的相伴。一个人的漫步，总感觉有些孤单，真不该相约来这个秋天。我们还是来了，谁会想到会给北疆的战友们，留下悲伤的记忆和永久的遗憾！当我静下心来仔细想想，人的生命还不如那片片落叶，今秋飘落消失，来年还能再生。而人的生命一但终结，永远不会再现……

     

        当我走过林间小路，来到一棵树下，坐在石櫈上休息时，望着满天的繁星，想起小时候奶奶常念叨给我听的“星星和月亮”的传说，传说“每颗星星，就是一个善良的逝者到天堂后的化身，而做恶多端的人，死后会被阎王打入十八层地狱的。”，这说明一个人积德行善多了，将来去了天堂，就会化作星星，在夜空的银河里闪烁着、为亲人朋友送上祝福和平安！

    每当我朝着北疆方向的夜空望去时，总想寻找属于战友的那颗星星。我和他一起旅行的三年时间里，亲眼目睹了他多次施善与人的情景，时常浮现在我的眼前：在海南海口搀扶着八旬老人过马路；在杭州西湖边风雨交加的一天下午，他帮陌生游客捡回被大风吹走的雨伞；在成都街头，他看到一位双腿高位截瘫、而用双手行走的中年男人，主动上前递给一百元钱。他这些善举虽说是星星点点，足以证明他的胸怀，是一片善良的心田。

      浩瀚的宇宙、繁星点点，一定会有属于他的那一点。我数也数不清、猜也猜不到；哪一颗星星是他，或许刚刚出现的，对着我一闪一闪的、像是含着泪花的那颗星就是他……

        看到那颗星，就像又见到李怀志战友一样，我的心情无比激动，回到家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我深知自己又要度过一个不眠之夜，不如拿起笔来写点什么，来打发这漫长的秋夜。我下床站在书桌前，首先打开播放机，插上U盘，反复播放着《送战友》这首歌曲，每播一遍我都仔细的聆听着 那“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路漫漫雾茫茫，革命生涯常分手，一样分别两样情……”的沉重忧伤的曲调，顿时令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想起李怀志战友这个秋天来北疆，在奇台县突然病逝的那一时刻，战友们为他泪崩、为他心痛、更为他的后事的处理，寝食难安。

        那一桩桩，一件件，我是看在眼里刻在心上、着实令人为之感动！使我从中领悟到什么才是战友真情，真正的战友情应该是这样的：一起穿上绿色的军装、一起走进绿色的军营、一起睡着大地铺、一起吃绿色的大锅饭、同在具有绿色本质的人民军队这座大熔炉里，经过几年、甚至多年的锤炼，才能具备绿色优良的品质。即便我们都已经结束军旅生涯三十八年，回归人民后，以绿色的品质铸就的战友情怀、直至今日，依旧光彩照人！

        那天下午，李怀志突然从椅子上滑落到地上，他的爱人和在座的战友们都急忙围了过来，异口同声地大声呼叫着李怀志的名字……！朱才华夫妇心急如焚，赶紧招呼战友黄吉军和另一位我不知姓名的战友，为他做胸外按压、人工呼吸的急救措施。赵贵迅速拨打120、110紧急救援电话。不知怎的，那天的救援电话号码竟成了形同虚设，朱才华在万般无奈之下，一口气跑到亲戚家，求他们赶快联系比较熟悉的医生。这时抢救生命的黄金时间，在一秒一分一刻的转动着，半个多小时过去了，120急救车还是没有到。事情往往不是人们想象的那么好，那天也真凑巧，正遇上维吾尔族人的“古尔邦节”放假期间，医生确实有点难找。李怀志心爱的妻子在痛苦中，用嘶哑的嗓门重复喊着“120急救怎么还没有到？！”，在场的战友们腹中都有一腔火，也只能继续采取急救方法。一遍又一遍地做胸部按压、人工呼吸，现在在我的记忆里，战友黄吉军所做的胸部按压次数，可能不少于三、四十次，我看到黄吉军每次都按压三十下，做两次人工呼吸。可想而知，他为使战友的心脏复苏，用尽自已的全部的力量，汗水湿透了他的前胸后背，朱才华的妻子在不停的为他擦去脸上的汗与泪，他一直坚持到急救人员的赶到现场才停止按压。

      事发五十分钟后，朱才华急急忙忙带着托亲戚找到的医生，来到李怀志战友躺下的现场。这时我抬头看看朱才华，只见他眼里含着泪花，脸上显露出疲惫不堪，非常无奈的样子，我真不知该替战友李怀志，用什么方式来表达对他的安慰和感谢！当医生把心脏测试设备连接到李怀志的身体时，当医生用电击击着他的外胸时，当时所有在场的奇台战友们，屏住呼吸在痛苦中等待着、盼望着，然而等来的却是绝望，盼来的只是噩耗！就这样我们可爱的战友李怀志于二0一八年八月二十五下午七点五十九分抛弃爱妻、舍弃北疆的战友，乘鹤离去、远过这个秋天……！

    从此，我们阴阳相隔，永远不可再有拥抱和交谈。他走后的第一时间，朱才华含着眼泪把我喊到一边，话音沉痛的对我说：“闫哥，怀志已经走了，我们能做的第一件事：马上通知他唐山的亲人和朋友，争取在明天赶来。第二件事：就是由你和嫂子，把怀志的爱人安慰照顾好。第三事：就是赶快联系公安派出所，让他们来人对现场做一个司法勘察，以方便我们对怀志战友事后的处理。”。听罢朱才华的建议，我那被悲痛折腾得稀里糊涂的脑袋，一下子就清醒过来，赶快拿起电话与李怀志战友的家乡亲人取得联系……

      当我和朱才华与李怀志家乡亲人通完电话后，朱才华对我说：“一切按我们的计划进行，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我们一定送战友走好最后一程。”他一边对我说着，一边走出去联系公安派出所。

      我望着这位农民家庭出身的朱才华战友，他那宽厚墩实的背影，中等略高的块头、在我的眼里他就像一位战场刚刚归来的“含泪将军”。之前，他为了迎接战友的到来，把装载急需物资的运输车辆，果断停放在乌鲁木齐停车场，提前一天回到古城奇台。安排好宾馆，又忙着去订酒店雅间，直至战友突然离世后，朱才华的计划都没来得及落实完。可是令朱才华根本没有想到的是：之前的美好心愿，竟在刹那间变成悲伤和遗憾，真是痛苦不堪！

      不一会儿公安派出所法医民警来了，在战友们全力配合下，他们安照法规程序逐一进行取证勘察。事完之后，朱才华战友征得李怀志爱妻的同意，联系好殡仪车后，在战友们的陪送下，于当晚十点多钟将战友的遗体，送往古城郊外的殡仪馆。到达之后，朱才华赶忙联系入殓师，给怀志战友化妆整仪、纳入棺中。待手续办妥之后，在场的战友目送入殓师，推着李怀志的遗体放进空调间安息。朱才华带领所有前来送行的战友朋友们来到殡仪馆的大门口旁边，为战友李怀志点燃祭纸，做完祭奠后，我们回到城里入住的酒店，已是八月二十六日的零点。可是，朱才华仍然没有回家休息，和我们一起来到宾馆，安慰劝导突然失去丈夫的张超颖。她痛不欲生、已昏迷过去几次，幸好有我爱人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及时釆取急救措施才脱离危险。朱才华待到她少有平静之时，才问她有什么要求建议，然后对天亮后要做的事，逐一进行落实和安排。首先与在乌鲁木齐国际机场工作的战友谢玲龙取得联系，由他负责通知在乌昌两地有自家车的战友，早晨到机场会合，等待接送从战友家乡赶来的亲人。当朱才华与谢玲龙通完电话，我看一下手表，时针正指向深夜的三点整，我赶忙催朱才华回家休息，他这才迈着沉重的脚步，向自家小区走去。

    天刚蒙蒙亮，朱才华夫妇已经来到宾馆，看着他那黑黑的眼圈和布满红丝的眼眶，我敢肯定又是通宵没有合眼。一大早就赶来招呼我们去吃点早餐，之前他为迎接战友的到来忙里忙外，兴奋得废寝忘食，之后悲痛的茶饭不思。朱才华首先来到张超颖所在的房间，一再劝她为了丈夫能放心的离去，也要少吃一点茶饭，就这样张超颖才和我们一起下楼来到宾馆旁边歺厅，朱才华为我们安排好早歺之后，就急忙去医院、公安局、民政部门联糸有关工作人员，为李怀志战友办理必要的手续。    一个上午过去了，朱才华终于办完一切手续，如愿归来，又赶忙为即将到来的战友家乡的亲人联系安排食宿。不一会儿，有谢玲龙、李怀民，唐居光、陈忠康四位战友的自家车，乘载着战友家乡一行九位亲人，经过近三个小时辛苦的行程，顺利抵达奇台县一酒店，提前等候在酒店的朱才华和奇台的战友们，及时把亲人迎进歺厅……

      午饭后，朱才华联糸安排战友的亲人，一起去郊外的殡仪馆，看一眼在那里安息的亲人李怀志的遗体，之后开始安排将遗体送往昌吉殡仪馆的准备工作（因奇台县的殡仪馆新建没，火化程序还没有正式启动），商定好后，请来运送战友的殡仪车，于当晚九点钟左右，古城的战友们含着眼泪，双手托起冰棺，将安息在棺内的战友送上殡仪车。然后，战友们在夜幕下肃立默哀为李怀志送行。在乌昌两地战友谢玲龙、李怀民、唐居光、陈忠康和家乡亲人的陪护下，连夜送往昌吉殡仪馆。只为赶在殡仪馆一上班，入殓师就可以送李怀志战友走向天堂之路。

    当李怀志在古城奇台突然逝世的噩耗传出之后，消息炸开了二连战友群、震惊了微信朋友圈。尤其是兰州的战友们、湖南的战友们、陕西山西的战友们，以及新疆各地的战友们，不敢相信这是事实，都不约而同地在第一时间打电话与朱才华联糸核实。确认属实之后，个个都悲痛不已，对战友的逝世深感惋惜！

      当谢玲龙战友得知战友逝世的消息后，立马放下机场堆积如山、繁忙紧张的货运工作。第一时间与朱才华取得联系，开始为接送战友亲人之事而忙碌起来。他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李怀民、陈忠康、唐居三位战友迅速集结到机场，等待接送战友家乡赶来的亲人。

          从部队转业到昌吉人社局任职的王光辉战友（正营职转业回到地方，现任昌吉州人社局局长）在乌鲁木齐参加战友的女儿婚礼上，得知李怀志战友离世的消息后，立即与朱才华取得联系，问清情况之后，立马回到昌吉，安排好局里的工作，和高拥政一起驾车到州殡仪馆进行落实。回头又对李怀志战友家乡赶来的九位亲人，自掏腰包安排好住宿，又进行亲切的慰问和招待。王光辉战友把一切事都落实安排好后，赶忙打电话给当年的老首长赵志福（享受处、团级待遇，退休多年，现年七十岁），向他作了详细的汇报。

      老首长也是在参加战友女儿的婚宴上得知此事，马上拉上王守业（曾在赵志福之后，担任过六师汽车连二连连长，现已享受副处级待遇退休，现年六十八岁）离开宴席，来到门外，两位首长怀着悲痛的心情商议着：用怎样更好的方式送昔日的士兵，今日的战友走好最后一程，俩人当即决定为战友在昌吉殡仪馆举行追悼会，以表达新疆的战友们，对李怀志在疆不幸逝世的深切缅怀和沉痛哀悼。

    八月二十七日凌晨五点钟，老首长赵志福已驾车来到乌鲁木齐国际机场进港航班停车场，等待迎接从伊拉克国家飞回来的李怀志的女婿。原计划七点钟到达的航班，老首长看了看手表时间已显示八点多钟了，还不见人影。在机场等待的三个多小时的时间里，老首长并没有闲着，由于车内视线不好，又忘记带老花镜，就在这种视力模糊不清的情况下，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在车内为他当年的战士，写出悼词如下：

      时间快到九点，老首长终于接到电话下车去航班到达厅，接上战友的女婿，就急忙向昌吉州殡仪馆赶。到达殡仪馆之后，早已等候在那里的老连长王守业，迎上来与赵志福老连长握手之后，进行简单的交谈，二位首长决定：先去看望安慰一下在殡仪馆休息厅等候的李怀志的妻子和家乡亲人。当战友的妻子和家乡亲人得知李怀志当年的老首长亲自指挥安排李怀志的后事，感动得热泪盈眶，不知该怎么感谢才好……

      随后，按照王光辉战友的事先安排：老首长和战友们及李怀志的亲人们，一起来到为你李怀志战友搭设的灵堂。当殡仪馆入殓师把李怀志战友的遗体送往灵堂时，他的爱妻和儿女们以及家乡的亲人们，再一次失声痛哭起来，二位老首长和战友们搀扶着他（她）们、安慰着她(他）们，可自己却未能忍住悲伤的眼泪，夺眶而出。当灵堂响起哀乐时，老首长迈着沉重的步子来到战友遗像前一侧，面向前来参加悼念的战友们，以低沉浓厚的乡音宣布：李怀志战友的追悼会开始…。

        追悼会结束后，战友和亲人们，含泪看着李怀志的遗体被入殓师送往升天堂的地方，这时老首长赵志福和战友们，利用等待遗体火化的空余时间，迅速安排好车辆，随时准备前往机场送行。不一会儿，李怀志的儿子抱着父亲的骨灰盒来到车跟前，二位老首长招呼战友的儿子和亲人坐上车后，三辆轿车开始缓慢向国际机场方向驶去。

   

        到达机场后，由在机场工作的谢玲龙战友负责送战友家乡的亲人，携带李怀志的骨灰盒，登上飞往唐山的客机。二位老首长和乌昌两城的战友们，在机场候机楼外面的广场上，望着起飞升空的客机，心中都有说不出的思念和遗憾！老首长和战友们只好朝着客机飞去的方向挥挥手，默默地目送承载着战友的亲人和李怀志的……飞向津唐大运河畔、他那美丽富饶的家乡——唐山！

          此文拙作于二零一八              年九月二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