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酒记

      “谁要是不把我兄弟当兄弟，我他妈的就不把他当兄弟。”长夜漫漫，长路迢迢，喝醉酒的龙叔不断地迷迷糊糊重复着这一句话。

        我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我们喝醉了，每一次喝到醉醺醺的时候，我们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有时还会在地上打一个滚，磕疼了脑袋，还笑对方傻。你拽着我我拉着你起身后又唱起歌来“朋友一生一起走……”“我的好兄弟，心里有苦你对我说……”。

        我不是一个爱喝酒的人，不管从前还是现在。大一上的时候，每次跟他们出去吃饭喝酒时总会躲着藏着，因为喝多了难受，胃难受，头也难受。大一下的五月份，那天我生日，宿舍聚着一块出去吃饭为我过生日。一桌子菜，都是我喜欢的；一桌子人，都是我在山东最亲近的，而这一天，我刚满十八。我带了一杯又一杯，他们敬了我一杯又一杯，酒一下去在胃里翻滚，笑声和情意却一下子溢满了胸膛。脸开始热乎乎的，头也一阵一阵犯晕。我提议给我爸妈打个电话，让他们挨个也给祝福一声。“叔叔，阿姨你们好” “海峰在这里你们放心，我们是最要好的兄弟” “真的，我们会照顾好海峰的” “你们不用太挂念他，在这里我们就是他的家人”……弥漫的酒气透过电话仿佛能传到爸妈身旁，我听到电话那头我爸说了好多声“谢谢，谢谢你们的照顾”。眼泪没有流下来，顺着酒一起倒进了肚子里。

      也是那年下学期，二班去海边烧烤，我跟着宿舍一块去了。一起七个男生，喝得穿着衣服跑到海里洗了个澡，跑上岸被风一刮整个人不停地打寒颤；还喝得对着大海使劲叫喊，在沙地里不停打滚；然后彼此抱在一块说“不管怎样咱们是最好的兄弟，兄弟的情意全在这，大学里什么干部什么职务奖励都是狗屁，只有兄弟才是最真实的。以后咱们结婚，谁不来，谁他妈就是儿子”碰了酒瓶后我们一屁股坐倒了两个椅子，躺在沙地上还不停地呢喃“我来北方最不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认识了你们这群兄弟”。醉得不醒人世，却笑得最为放肆。

      后来回到家，我爸一个人斟满了酒杯，我便也推一个杯子到他面前，“我也喝一杯”。他笑了笑，给我也倒满了。就着两份小菜，我跟他边说边笑，那些许久不谈的话，没有任何预防就都出来了。那一杯酒，隔着几十年时间的谅解。

      有人跟我说酒一点都不好喝。真的很难喝，但我很想告诉他，酒里装的不是难喝的水，是一份真情。喝得是醉时的感觉:尽管你的头脑还算清醒，可管不住口中的话，那些诚实的但又天真的话。和你一起喝醉的人，握着你的手大声喊叫，抱着你的头肆意痛哭，只有这一刻，没有了伪装，也不必顾忌别人的目光，真性情都一股脑抛出来，仿佛这时的自己才是原原本本、真真实实的自己。

        想忘记的人在酒里，不断挂念的人也在酒里；兄弟在酒里，曾经那个女孩也在酒里。我饮下了一杯，再饮下了一杯，倒在地上看见夜空里的星星，像年少时那样数着天空中云幻化的形状一样。那时眼神清澈，心情明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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