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畔日记1

2018.1.27

凌晨3:20,姥姥终于睡了,这还是在吃了安眠药的情况下。

今天一天她都不肯闭眼休息,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看什么,不时伸出手来在空中虚弱地抓着,应该是又出现幻觉了。

她说话我已经听不清了,因为太虚弱、脸部肌肉萎缩无力,无法再清晰地咬字发音了。

但她还有好多话说。前些日子意识糊涂但说话还清楚的时候,整日念的都是家里的事。“你去买点小油菜和萝卜,记得要青萝卜”,“饼铛上的糊塌子该翻个儿了”,“冰箱里有茄子、冬瓜,赶紧把饭做了,做完就踏实了”…

我从没吃过比姥姥手艺更好的家常菜,但我越来越相信她其实根本不喜欢做饭,如果可以选择她才不要围着锅台转,能做的好吃不过是因为爱我而已。

所以我猜她絮絮不止地念叨的含混不清的话语无非也还是那些,任务一样的生活,战斗一样的生活,没什么享受,也不允许自己享受。最大的乐趣仅仅是喝茶听京剧,如果能有几颗花生豆嚼已是极乐。

每天她从早上十点开始不间断的输液到夜里两点,抗生素、葡萄糖、蛋白、茶碱、氨基酸…身上水肿越来越厉害,我严重怀疑吊瓶里的液体都跑到她皮肤下面了,并没有被吸收多少。

因为水肿以及本身就太瘦,抽血很难。今天护士前后扎了五次,加上手挤才勉强收集到两管血。其中有一针没有抽到血,但是扎出的小孔却一直往外渗液,打湿了一大片床单,到现在都没有停。因为循环不好手脚冰凉,我闲着的时候就给她捂脚,就手欠地顺便挤一挤水肿的脚,看着积液从小孔中流出来,一边有着减轻水肿的愉快,一边又对着无穷无尽的渗出液感到揪心。

今天一整天她只喝了半杯茶水,一个小蜜橘,三个饺子。因为太瘦,呼吸机的面罩总是戴不紧,把鼻梁磨出了血。不知道是不是药物作用,排尿特别多,12个小时里换了八次尿不湿,我的腰啊……

那天朋友问我为啥不请护工,我说姥姥是亲手把我带大的,她老了我也要亲手伺候她。至于我老了以后嘛,肯定是用保姆的,谁让我现在就把儿子扔给保姆了呢。哈哈哈。

当然,这是玩笑,其实我只是觉得自己能为她做的太少了。若再全部假手他人或不闻不问。余生必难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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