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师傅和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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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荫里藏着这条通往岳麓山的小路，藏着岳王亭，还有小小的文院。

那是没有修地铁的二里半。

我喜欢做卫生，清理房间就好像在整理自己的心情。作为生活委员我挺中意这差事，而且打扫教室的话还会有一笔小小的班费。轮到打扫日，我总是要去甘师傅那借钥匙开门，有时候门卫室没人。好几回我都看到甘师傅和阿姨从靠厕所那头出来，索性去那里直接找，在那栋二层办公楼和路面墙壁的夹层逼仄窄小的空间里竟然搭着板子，放着锅碗瓢盆，这就是她们的厨房！我仿佛发现了什么秘密，想到有几个等着钥匙用的同学在门卫室干等，我便暗喜他们竟不知阿姨和甘师傅的小天地。甘师傅总是穿着T恤系皮带穿西装裤，印象里在乡下和师傅差不多辈分的嗲嗲们大多数只有出席红白大事的酒席上才会这么穿着，他个子不高，脸是扁扁的，下巴有些尖。向我走来的时候步子慢且稳稳当当，腰背都挺得笔直。

“师傅，我要借401的钥匙。”

“嗯到作子里面自己去呐，用完记得关门。”

甘师傅说普通话时有浓重的乡音，囫囵连着且厚重，和我家方言有些像，所以还辨认得出。乡里的娭毑嗲嗲们大多数扯谈都是这样，像是怕别个听不到似的声音格外大。大多数同学都有些怕师傅，也不知道是我那时是借的钥匙次数多？也不知道是我这个细妹子看上去比较老实？后来就和甘师傅和阿姨熟络起来了。

甘师傅在炒菜或者是清理教室卫生间垃圾的时候，阿姨就在门卫室看门。阿姨有些发福，头发蓬松前额还有点自然卷呢。找她拿钥匙时，她总会多说几句话。

“下完阔哒！”

“嗯，今天只有上午的课。”

“洽饭莫？”

“还没有。”

“要不要一起洽？”

“谢谢阿姨，我同学在等我，我和她们一起去食堂吃。”

阿姨这时候总是笑笑看着我，像极了我阿婆。甘师傅和阿姨的房间也有阿婆房里的味道，是风油精混在空气里的味道，从小我就闻惯了。小却很整洁，靠窗的桌子，几张椅子，里边还有张小床和柜子。我知道桌子左边抽屉放着钥匙。

文院有个小小的花坛，种得都是灌木（我猜想大概是吧），阿姨见底下空着，便种了小菜。后来阿姨和我说起这事，院里不让种菜了就没种的时候，我还记得她那可爱地表示惋惜的神情，仿佛丢了什么宝贝。过些时候我们还见到了几只在兰草里悠哉悠哉的鸡，还揣测是阿姨养的。

下完课懒怠去图书馆，宿舍我又沉不住，就坐在教室里看会书。师傅要关门看到我还在，总说：“嗯记得关门。”然后又继续倒垃圾锁其他空教室的门。

也不记不清了，二狗和我坐在她们房里打讲。阿姨和师傅是我阿婆的老乡，湘乡人，说的话我大部分听得懂，二狗半猜半听我翻译。大部分都是阿姨说话，师傅偶尔搭腔。

“谈朋友没有？”

“有个儿子在部队，他搞后勤，在青岛成了家，我们还去过，以后你们找对象可以找部队的。异地的不好，那谁谁和谁谁就分了。隔得远联系断了。”

“考研好啊，找的对象都好些。”

“我们家都是他干活，我都不会，没种过田。”

“我屋里细伢子他们都展劲，你们也要放肆搞，放肆往上游，怕莫子喽，现在趁年轻洽点苦莫事。”

“我们才来这里也不熟，慢慢做，做得好领导看得到，又签了合同接着做，现在才参加工作不要急。慢慢来。做熟了，领导会看见的。”

“过两年就去带孙伢子去，也不搞哒。啊哈哈！”

二狗再去文院的时候，阿姨和师傅已经离开。

二里半的邮局和生鲜市场都不在。

"你们洽饭不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