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樱花落满了霜,方你还不回来看看?
昏暗的卧室里只有一丝光照亮我,我寂然地坐在玻璃窗前,赏落花纷纷、闻晚风潇潇。
落花无情,潇风牵人泪
方,许多年未相见,你可还好?可还知晓有一孤寡人在窗前等你回来?
倘若风把树上樱花全部牵扯下来,我想今年你又不回来了……
你是否还记忆犹新?这颗老樱树是我们从青山移到自家的院子。
当初采树时你说,莫不可伤了树根不然来年的樱花就都成了病幺妹。
我憧憬着满树樱花,微笑地点点头。
于是我们谨慎地挖土、扛树、埋土、浇水,施肥……汗液浸透了我的白衫、你也是满额汗珠,我们相视一笑、没有其它比此刻更容易让人沉醉时光。
然而当你把剪刀挂在枝干时,我万分惊慌地劝阻:枝干也是树的一部分,剪了枝干、折了枝条,疼了树树会流泪的!
你不屑地应:树不会流泪,
会的,会的!树泪流在人们心里,我解释到
我蜷缩在窗前,回忆我们的过往云烟……
方,寒风吹落樱花、花分离了树枝,树会不会难过?树理常会感到割舍之痛,毕竟我的心一直在流泪。
我不会写唯美的诗、照料好樱花树,我很笨拙,所以做的梦很肤浅——只想等到你回来。
此春樱花病怏怏得犹如脸唇苍白的弱女,白瓣里透不尽一丝粉的羞涩,花骨朵儿仿佛即刻散碎,落在泥土里彻底逝去了生机……
是这寒冬逝得稍稍迟?还是自从方的离去,樱树日渐消瘦?
我趴坐在窗前,凝神地望着花一瓣一瓣落下……心如涂炭,黯然神伤直至树梢还剩最后一朵病花,我两掌捂住双眸、慌忙忙地跑向别处,眼睛藏进手心里,不愿再看到最后一次樱花寥落。
以其境过清,不可久居
方,我躲进书房里。这儿有你曾经寒窗苦读的身影……
你经常谴责我性子倔,不愿阅书。一听到这些,我便两只小手捂住大耳,不屑地逃到院子里荡秋千。
如今我学着你的模样,捧一本《漱玉集》耐性读着……
暮色将近,风歇、雨淅沥沥
读了许久,却什么也读不懂。我挠着呆头,小嘴嘀嘀咕咕地念着“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啊~这都是些什么意思?”
肚子渐渐饿了,我仍继续读诗词。方喜欢我一心读书的模样,偶尔会奖赏我一块松花糕……
雨歇,皎月已满楼
诗词真是枯燥深奥,于是神忍不住埋进过往:
方,我总贪恋松花糕,常滚趴在地上求你为我做一盘糕品。
你正朗读诗刊,瞥了瞥我、又继续在诗词之湖里行舟。
我见状,脾气倔得像头小耗牛。一会趴着哭闹,手扯你的衣角;一会坐着苦恼,侧头嘟小嘴;一会站着委屈,气哼哼、泪汪汪……
你依然埋头读诗、并不会迁就我,不过嚷闹却扰了恬逸心境。
我闷气后,许是渴睡,便趴在地上入梦。
街上树梢松花正茂……你趁我熟睡时,爬上粗树枝,折几朵松花放进腰旁布包。
再至杂铺店买三斤砂糖后,回到厨房开锅、煮水、筛花、烹饪、关锅、盘盛……
终末我醒时桌上放着满满一盘松花糕。
我怡悦得端着松花糕蹦至院内秋千上,边荡边享受。
方,你不会迁就我的任性,却愿满足弟弟的需求。
月纱织窗,织不善思念海
我坐在榻榻米上,掌托颏臂撑脑袋。痴痴回忆我们的往事……
我还是馋嘴松花糕,但木桌上再无满满一盘花糕。
方,我不要街道的松花糕了,你回来罢!
月夜凄凉,泪痕润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我终于领悟到一方话原来是这般含义……
自从方离去,我便荒废了秋千。荡板上积尘、落叶,仅剩月光荡漾于此。
我同情地来至院内,用草坪上的雨水沾湿毛布,轻轻地擦拭掉荡板上的尘灰。
“秋千啊秋千~这寂寥院内,只剩咱两相伴……我的抑郁本是自病,却连累你一同陪我消沉。这潇风、凄雨可冷?”
我边擦净板面,边与秋千诉心。
荡板虽净,却逝去了光泽;犹如我的欢悦一同被埋在泥土里,来年春樱、还望粉嫩!
我仰望树梢最后一枝樱花,倔强地活在心头。
淅雨洗褪泪痕,我故作振作地回到卧室。撑开小桌、铺纸、提笔、蘸墨……
折一枝梅,蘸一潭月,蜡泪溶、烛火燃,我静静地在信笺上写叙着。
素手挽云袖、故纸抒新念;袖染墨、纸念旧,拙手不及汪伦情。
我将书信折叠好,待明日送信使、寄予方兄。
我过于愚钝,纵使有千言万语也无法一一描述在信笺里,在书信里只有短短几句话……
每次寄信我真期盼能有回信,但从未如愿。
我写信目的十分浅易——只希望方能回来。
方,去年我一人玩雪,今年仍然是我一人赏花……窗外树枝上樱花将要落尽,春天也快过去了。
雪寒银乏、花殃白惨,枯燥;院阔人寥、窗净霜重,孑然。
光阴、故人不复返,我心满是荒凉……
月光折过帘布,悄悄望着我蜷伏在凉席上。
蜡溶尐,烛光熄。
我深埋在被褥里,梦是一床遮不止思念的被……
方,你临离时哄骗我等五分钟,为我买松花糕;五年光阴稍纵即逝,我再也不要街边的糕点了,请你回家罢!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我右臂撑起身躯,脑袋沉重、心绪混杂。左手伸向床柜上一壶清酒,仰首肆饮。
痛饮后,拂起衣袖抿润唇,翻身酣然入睡。
怪清酒太淡,抑不住惦念浮生;
褥里小僧酒窝醉红,窗外树梢枝樱粉涩……
方,我梦见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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