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经历

15年五一前，我遭遇了人生的第一场电信诈骗，骗的钱不多，500块，但是却是我假期去西安的一半经费，奖学金省一点，生活费省一点，攒了一个多月才有一千多块。

因为实在不想搁浅行程，不想向家里开口要钱，所以我打了大学一开的第一份工。网上找了招聘信息，要了电话周末就去了。我不太认路，也不太敢过马路，做了三小时车到站就后悔了，真是有病，朝家里要钱顶多一顿骂，大不了不去西安了，何至于这么遭罪。

当时许巍刚刚发行了新曲《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而我，在那个初夏的周末，在不认识的地界上兜兜转转打工，耳机里听的是一个FM，主播读的就是高晓松的这篇文章，背景音乐是许巍的这首歌。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这篇文章，也是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当时的我汗涔涔地走在柏油路上，单曲循环这个FM，感觉人生一下被撕了一个口子。我走着走着突然站住了，我在想我这是为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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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我的未来都是按部就班的。去了不错的小学，顺势进了不错的初中，进而进了不错的高中，最后考了个不错也不好的大学。如果你问小学的我下一步该做什么，我会说是考上S初中，到了初中，问我的目标，是考上不错的高中。到了高三，我问我自己该做什么，我说不清。考上不错的大学吗？那考上了又怎样？考不上又能怎样？我在每一个世俗意义上称得上“抉择”的关口上都会犯嘀咕：“我为什么要努力啊？”老师家长说：“为了以后更好的生活啊”可是，我从来不知道更好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大学之前，我从来没出过市，我的家庭不算和谐，父母不够相爱，一家之主的父亲也不相信旅行的意义，每每看到新闻上有人坠机或者坠船，他都会幸灾乐祸地说，在家里待着多好，瞎折腾什么？他认为旅行的人不安分，所以听到噩耗时，也会带着一些一语成谶的雀跃。所以在离家之前的人生前十几年，我一直不晓得“更好的生活”是什么鬼东西。因为没见过更好的，所以也不觉得自己的日子有多差，十几年的日子都一个样，再好点如何，再坏点又能如何？我还是要考试，我的父母还是要吵架，每一个人，还是不用考试就可以当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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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是大一，还不知道高晓松首先是一个商人，然后再是一个文人，也不关注是岁月改变了许巍还是许巍改变了岁月，这句话还没有被玩坏。我对这首歌输送给我的价值观倒没有那么多批判视角，我真的只是被它的美好所吸引。因为在此之前，我一直觉得上大学就是为了赚钱啊，赚钱就是为了买房子啊，然后我就住进房子里，就这样一辈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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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大学才知道，人生而有差距，终于也承认了家庭在孩子童年时期的巨大作用，无论是眼界还是心理。一个不够好的家庭带给孩子的可能是爱的匮乏，也可能是安全感的缺失，或者是站在起跑线上时视野的狭隘，但综合起来一个最大的缺点是，让孩子失去了对未来的憧憬以及努力的动力。我感觉不到身后父母的支持，也没见过前方世界的善意，所以我对努力，没有多大兴趣。

可以说，我的人生，是从离家后真正开始的。

后来我用闲暇时间学了日语，了解到日本这个国家，也读了一些有关日本的书，虽然我自己也说不清学日语有什么用，但是我总觉得，学吧，未来有更多的可能性在等我，于是我。某学期开学前几天，我自己一人去了趟北京，在北大的赛克勒博物馆洗手间里，我听见一个童声在讲英文，流利得很，清脆得很，我以为是个外国小朋友，一抬头发现就是一个黄皮肤黑头发的小丫头，身边的妈妈洗完手用中文对小孩说：“来，我们出去吧”。我同学曾经戏称京城一年级小娃娃的英语水平都可以秒杀我们大学生的四级水平，但那是我第一次生动地感受到，人和人啊，本来就是不一样的，不公平才是现实。有一次和一个北大的学姐吃饭，学姐本科和我同门，席间我问学姐，在北京读书一年和在母校读书一年有什么不同，学姐很诚恳地说，在本科，我们以为拿到个校级科研立项，参加一个什么学术讲座就是莫大的荣幸了，但是说实话，来到北大之后你会发现，你会三天两头碰到各种论坛、讲座、会议，而且基本上都是国家级的，甚至是世界级的。“前几天有一个会议，也是一个国家级的，都已经见怪不怪，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现在宁愿去补补觉。”我想起一句话：你以为你已经很牛了，事实上是你所在的林子太小，还没见过老虎。大学选过一堂选修课，课堂上老师说他曾经去欧洲的一些见闻，然后又对欧洲，对世界，有了更强烈的向往。高中时学地理背地名常常让我痛苦万分，我不知道那些都没有去过的地方对我有什么意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努力，现在我明白了，因为未来啊，还有更多可能性在等待自己。我开始健身，开始读书，开始旅行，开始接触各种有趣的朋友，开始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尝试规划我的人生。

与缺乏动力相伴随的还有另一种特质：对爱情极度渴望。我比同龄人早熟太多，老师长辈往往认为这是好事，但是我想说早熟不等于早慧，早熟的代价是早衰。我对于爱情的渴望最早可以始于小学一年级，估计要终我一生。当时年纪小，以为折磨自己就是爱，后来看电影《洛丽塔》，发现当初的自己和洛丽塔是多么相似。我知道是不安全感在控制我，亲密关系是比理性更吸引我的东西。很小很小的时候，每次遇到对我好一点点的人，我总是会想，就这样吧，一辈子。当时的我没有梦想，爱情就是信仰。长大以后，还是会出现错觉，但是在每一次发现不合适之后，终于能理智地告诉自己，你还有那么多东西没有经历过，走吧，说不定后面会遇见谁。虽然，我知道我注定会情路坎坷，但是好在告诉自己同时也让自己一直在路上，未来的可能性和自己脚踏实地的努力，多少给了我一些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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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对于原生家庭的讨论一直很热闹，我自己也清楚自己到底缺什么。但是残酷的是，有些遗憾不是想补就可以补的。而庆幸的是，我可以告诉童年的自己，长大了就不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