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吹作雪~3

      这一周,西湖的荷花开了。大木约了我好几次,我下班后左右也是空闲,因此赴约。周一匆匆相见,吃过饭后,天色渐渐暗了。才走了几步,雨势大了起来。我只带了小小的遮阳伞,大木更绝,没有带伞,且穿着单薄,我估摸着是要着凉的。两个人挤在一把小伞下,也玩不尽兴,因此过断桥后几百米,又回走,算是小聊了一场。我想既没有玩的尽兴,时间又还早,不如送送大木去武林门公交站。我们从龙游路转到武林路,向北走去。路过罗森,我想进去歇歇脚,顺带买买冰激凌。一路从断桥暴走而来,两个人都有点累了。大木在减肥,且很成功,因此冰淇淋这类的,她绝不沾。看我在便利店吃完冰淇淋,我央她边跟我聊聊绿。从相熟到如今,大木说,大概是加班出来的友谊吧。她们两在一个组里面,有段时间天天加班,有时候会一起吃饭。我问,是不是因为你失恋和她放弃订婚,是差不多时候,因此情谊非常。大木说,不是吧,虽然也会说这些,然而还是因为绿会经常约她。因为都在西溪边上住,常常晚上约着西溪散步。好像两个人交往的话,果然还是绿会主动一点吧。绿是那种只要为人相对随和的人,好像身边总是朋友一群。我表示赞同,我说,仔细想想,我几乎没有单独和绿见过。大部分都是在一群朋友的场合,她身边总是朋友很许多。大木确认一遍,没有单独见过吗?我想了想,除了上次,去她家帮忙,其余没有,哪怕出去游玩,也是三个人。她应该是这样的人,身边朋友都愿意跟她相处,因此,就算买了房子的乔迁,也能一周一次,热闹地从六月办到八月。我们想想,果然如此,笑了。吃完冰淇淋后各自公交回家。

  又一日,我在三人群里说,发工资了,要奢侈一下。大木说,去西湖吧。我当时正在勤奋工作,瞥见一眼,直接笑出了声。这样下去,真的要日日西湖了。我想到我曾经跟羡慕我工作地的大木说,钱塘江是我看厌的风景,西湖是我日夜流连的场所,我是人间风流客。如今果然要实现了,坐在可以看到钱塘江的高楼上工作,下班后就坐几站地铁去西湖,无人不羡慕。大木已经吃罢饭,我也不太饿,因此直奔西湖。这日天晴,我们去的又早,六点半而已,已经站在断桥上看风景。从断桥走白堤一线,到孤山,往里西湖方向,孤山公园的背面,空椅坐半日。我们说一些闲话,说喜欢的书籍,大木跟我聊《飘》,我看的不多,只知道斯嘉丽是女主的名字,勉强聊了也接不太上话,仅仅拼出了,她是喜欢斯嘉丽的。后面的酒吧有歌手在唱歌,是张学友的《情书》。少年时痴迷过,因此特别感慨,尽管对方唱的不太好,我还是滔滔不绝和大木讲往事。大概是大学毕业前后,非常喜欢张学友的歌,张宇的歌,林忆莲的歌。在11-16年吧,还是很喜欢用歌词写故事。比如陈楚生的《有没有人告诉你》,比如林忆莲的《听说爱情回来过》,还有张靓颖那首,我一时间想不起歌名,低低唱了一句“我离开钱塘的第三年......”然而不仅记不住词,也想不起调。我自己笑起来,说,我忘记了。大木说你来给副歌,我听一下。我忙说,真的想不起来。我接着说,20岁前半段,我还是很喜欢些写一些小故事,大抵都是青春校园,情爱聚散。大木问,会是悲剧嘛?我想了想,应该还算是喜剧吧。(其实自己后来想想,惆怅多于圆满)但是情节都会有些,怎么说呢,为赋新词强说愁。大木会意。我意犹未尽,接着说道,可是近几年,慢慢开始写一些困于现实生活,而挣脱不开的故事。就是人越老以后,很多时候,想想,没有那么多起承转折,但是满满都是人生无奈。我们知道如果努力一下,我们会变得不一样,但是我们依然没有去做。有可能是现实不允许,有可能是自己不够坚持,有可能是自己更愿意选择安逸.......因此,我如今写一些东西的时候,会更加谨慎,不敢表达有偏向的观点,害怕给一些人错误的指引。如今劝人的时候,也常常是点到为止。我不在其位,就算我说了体会其心酸苦楚,想了最好的路来指给她。然而她又未必信我是真的懂呢,何况,我也未必懂。比如我朋友,东尔。那天我同你说起,知道丈夫可能出轨,控制不住要去看他手机。越看心越慌,越看心越气愤。我们局外人来说,当然劝离婚。又有一个朋友,婚后生完二胎后发现其夫赌博输了几十万。把老家的房子卖了一栋,还有巨额外债,不仅杭州买房无望,还要日日忧心债务和年幼的两个女儿。那些悲伤绝望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呢?我们局外人,听到这样骇人听闻。为朋友好,都是,离婚呀,这样下去,要被拖累一辈子吗?可是我朋友说了一句话,让我们都无言。她妈妈心疼她,建议她离婚躲债务。她回她妈妈说,妈我知道你心疼你女儿,我也心疼我女儿。两个那么小的孩子,不想让她们生活成长在破碎的家庭里面。是朋友不够坚强害怕承担不起一个人抚养两个孩子吗?她太坚强了,想要一个人一双手撑起那个破碎的家庭的屋檐,只要还能给两个女儿撑起一日,便相信有越过越好的时候。回到说东尔,我也是这样说。我希望她过的好,挣脱现在的生活状态。然而呢,她活在那样一个小城镇里,一点风吹草动,村子里的唾沫水就要淹没他们家。如果只是她一个人就好,还可以不管不顾一些。然而,才三个月大的幼儿,年迈的父母。父母还要做人,弟弟还要娶妻。你说说,短暂的婚姻,如果匆匆开始,匆匆结束,她真的不会受伤害吗?就算她可以长痛不如短痛,父母还要为她弟弟想一想,劝一劝,忍一忍,人生一辈子,不能说散就散。大木沉默,良久说,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惨笑说,如果人生真的如电视和小说,说散就散。女性坚强独立,然后轻易就能闯出一片天地来的话。然而,然而......

  因为聊了不愉快的话题,要转转话题。我看对岸的灯光闪烁,流光溢彩。我说,大木,你看对面,北山街上的灯光,像不像一个簪花的金手镯,鎏金烁银的,华美异常。大木眼睛近视,且还不喜欢带眼镜,眯着眼看了一会儿说,林,我看不见。我说,你看,那亮堂堂的,不好看吗?大木敷衍我说,好看,好看。我看她抓了好几次腿,说着,我们走吧,是不是蚊子多。她笑说,是的。蚊子已经赠送了几个包了。因沿着孤山后走到西泠桥,再沿北山路,走回市区。

  一路上,我们开始聊一些开心的话题。比如喜欢的诗词,大木喜欢泰戈尔。她年少就读书,世界名著一百篇,一篇一篇读过来。而如今大概都不太记得了,却依然欢喜泰戈尔的诗。我说我比较平庸,中学的时候,读的不过是席慕蓉,三毛罢了。泰戈尔的诗,我也只记得那几句有名的。比如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而我已飞过.(I leave no trace of wings in the air,but I am glad I have had my flight.)。又或者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Life is like summer flowers, death is like autumn leaves.)。大木说,我还有特别欢喜的这句,你对我微微一笑,一语不发。而我觉得,我已为此等待许久(You smiled and talked to me of nothing and I felt that for this I had been waiting long. )。(这句是后面补的,大木当时并没有想起来,后来特特地地的发微信来跟我说)。我说,若是继续说泰戈尔的话,我将接不下话题。因此问她,不读中国的诗吗?近现代也有很多精品。大木说,No,近代史都太没意思了,颇有为写诗而写。我说郑愁予的《错误》不好吗?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大木说我没有听过,或者忘记了,总之印象不深刻。我又问,那古诗呢,精品那么多。大木说太悲伤了,大部份都是战乱国破家完,相思,分别.....我完全不能赞同,因此同她争执起来。我说,那肯定是你看杜甫太多。比如李太白的诗,几乎无这些,大多豪气奔放。你听他说,黄河之水天上来这样的绮丽,还有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这类,又有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等等,都是豪迈人设。大木大概觉得我发音不标准的普通话,着急念诗词的样子,很有意思,因此笑了。说道,我欣赏不来李白。我想到我年少的时候,多喜欢忧忧愁愁的诗词,也不爱太白。但是如今还是喜欢李白,那一份天才般的想象力。既然李白不行。我又搬出来王摩诘的诗。如诗如画的,比如明月松间照之清净,比如大漠孤烟直之壮丽。大木不予认可,说太寻常或者太寂静了。自小在山上住的人,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之常见。而大漠去过其实看看,就是一片荒凉而已。我说那句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呢?何等的开心。大木却说也是说战争的,都是这些,什么国破山河在......我心下想,果然是杜甫老人家搞得,日夜都是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这样的抑郁腔调。我不得不再摆出一个人来。诗词大家,不止杜甫,即便是宋朝,苏子之豪迈又如何。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又或如其将新火试新茶,挑月更担花。又或者一蓑风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这样的豪迈。她说苏轼依然不得他心。我便反问,既如此,古诗词何其多,你总有喜欢的吧。她说有的,《问刘十九》,那句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里说绿蚁新醅酒的意境,酒刚刚酿出来的青绿色,十分有趣。我实在不服,白居易这首虽好,但你要说王摩诘的诗词不如他,我实在不服。写情写景这些,如雨中草色绿堪染,水上桃花红欲然。难道不够好,人闲桂花落,这些难道不好,又或如谢灵运的池塘生春草难道不好?大木依然说,草色花语,太过寻常。她依然爱这首《问刘十九》。我说你这就是偏见了。她又想起一句,说,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这句是不是也是白居易的诗,她也喜欢。我说,好像是刘禹锡的竹枝词。她不信,去百度了一番,果然是刘禹锡。我说,既然提到刘禹锡,他那句,乘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难道不积极吗?她无言,被我连问几个,而后说,我说不过你,我要回去拿《唐诗三百首》,画出来,你就知道了。我虽然没有看完过《唐诗三百首》,然而日常读全唐诗里也不少,唐诗前期整体还是偏向豪迈的,中后期没落了,才逐渐幽怨起来了。毫无惧怕,说道,你尽管去拿,我偏不信的。两个人就这样,聊古诗从西泠桥走到了断桥。

  断桥过少年宫门前,走龙游路,继续送她去武林门公交站。我们换了话题,说说日常看的红楼,或者朋友的事情。因为边走边聊,见到好看的店面还要看看。我说我最近才听红楼的第48-50章,从咏螃蟹到芦雪庵联诗,又听到了袭人母亲没了,她去后,晴雯果然是没有进宝玉房里睡的。在房里的是麝月,所以她回王夫人的话,也不假。大木说,是的。其实每次重新听或者重新读,都有新的小细节发现,这是我乐此不彼的事情。后面依然聊了一会子绿,又路过罗森,我说,大木,我可以再吃一个冰淇淋吗?大木说,你不是前两天才吃过吗?我说,那时前两天呀,我今天晚上只吃了一份铁板豆腐呢。大木无言,因此,我们又在罗森小坐。我最终吃了一盒豆乳盒子,超高热量的,大木嫌弃的很。我却欢喜如常,我如此钟爱甜食。大木说,你这么喜欢吃甜食?我说是的,吃甜食,会让人变得开心。看我透露出来的开心,大木真真的确认了。我从前执念,觉得自己命里少甜,因此钟爱吃甜食。现实多苦,就多爱吃甜食。这些鬼话,却不宜对大木讲。她说曾对我说希望我是开心的,自由的。我和她,终不过是这样的朋友。风花雪月随便聊,情感生活或者家庭什么的,几乎不涉及。因为是只有一个人同我谈这些吧,因此觉得大木尤其珍贵。我跟大木说,我们今天这样,诗词歌赋的大辩论,红楼随便聊几句,我是没办法去同绿聊的。好像同她多是聊一些工作相关,或者三十岁的愁苦。大木笑说,可是了。我要是跟他说起红楼梦里的谁谁,她也会跟我说,打住,大木你是疯了吗?果然,有些话题,只能跟有些人聊。吃罢,我们复前行,至公交车站,各自散去,不提。

  20190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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