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中
二十年前,我是带着心理创伤来到的望城一中校园。
初中毕业后的某一天,我提着东西往家门口走,奶奶和弟弟在前坪喊我,“望城一中”打电话找你,啊?我本来已经定好了要在原来的学校上高中。最终,我来到了这里。
入校的那天,我报道有点晚,可能因为有很多人是教务处打电话来报道的,都不知道男生女生多少名,一来我就没有寝室可以分配了。秩序乱乱的。后来我分到了混合的寝室,从一开始,我就跟这个班级的人群似乎在格格不入。
入校就考试,懵懵懂懂地考了个不怎么好的名次,应该是我自卑的开始吧,于是这个自卑和我的创伤结合在一起成了一个复合的伤疤。我经常独自舔舐着自己的伤口,拒绝着一切亲近与友谊,把所有的心事都写在了我的日记本上,敏感的孩子,总是用了太多生命力在压制我磅礴且要喷涌而出的情绪,于是在学习上就落下了一个又一个未解的坑,最终带着无数的坑我踏进了高考考场,当我看到准考证上的学校名称,我想这辈子我考完就从此再与这个学校无瓜葛,这里的人、这里的物、这里的所有回忆。当我带着行李走出校门,一路上我在想,此生我再也不会来这个痛苦的地方了吧。
高考以后,我都不记得志愿如何填报的了,唯一庆幸的是稀里糊涂参加了一个军检,可以报提前批,随便选了几个学校,没有想过人生未来还有没有路,只是想尽快结束这一切。结果提前批我竟然被警校录了,后来开学后才知道,是那个面试官特别特别欣赏我,特招了我进校的,我的班主任也宠了我三年,于是我也慢慢尘封了我那些关于自卑的故事。人生大概就是有很多的巧合,有时候,看着是坎坷,走着走着便又走到了一个坦途。毕业后,我考了特警,然后结婚生子似乎一切都在很顺利地按部就班。对于这三年的人事物,我一直在悄悄回避着,不看不听不想不接触,似乎这样就可以一直忘却尘封。
十年前聚会,我按照聚会安排进校园一趟,在篮球场看了一眼就迅速离开了。
这次被热情的谭雄感染,拉到了筹委会筹备,当我到达教室的时候,竟然是第一个,似乎就像多年前一样,我手中攥着班级的钥匙,大部分时间都要早早去开门。二十年后的今天,我依然早到了,第一个打开了教室门,只是尘封的记忆没有任何要开启的迹象。
过会,刘璋同学来了,就像当年一样,他热情主动地帮着干些活,这实诚的孩子,如今头发白了好多。
聂鹏程走进来,看见了课桌表,他说,高一的时候,我就想和她坐在一起了,那一刻,我相信了纯纯的爱情,那是生命中美妙的缘分。
邹京扎着个小辫子来了,还是原来调皮的风格,似乎他的脑瓜里总有层出不穷的创意搞怪和轻松,这种状态我羡慕了很多年。
前期商定好的俩主持集体变成坑队友。黎岱宏因为结石犯了,吴灿离乡,我猜想,他们这么敏感的孩子可能前期已经在心理默默煽情了很久,最后无法承受这感情的深重,所以一个身体帮他做了选择,一个拍了个“一口闷”的视频,所以,同样敏感而又大条的我临时上阵了吧。我似乎跟所有同学都不熟悉,甚至一度失联了很久,结果,我竟然要去挖掘别人的梗,来主持一段回忆。或许也是因为我终于治愈了前面的伤,可以来勇敢面对我曾经一度忘却的日子。
我喜欢听刘姣打哈哈,尤其在教学楼楼梯再次听到的时候,温暖了我的紧张。她的淡定与坦然,还有那全然的接纳,让我可以安心依偎。
我给周丹准备了一个梗,那些年的晚自习,她带着我在那个篮球场边的草地上,躺着看星星,后来她跑去看沙漠,现在她在美丽的桃源里,院子里有一块前坪,看星星。结果临时忘记了,没有讲出来。
太巧合的是,高中唯一学得好点的语文,偏偏语文邓巧云老师临时有事放我们鸽子,于是台下坐的物理老师、生物老师、化学老师、英语老师,我只能趾高气扬地宣布:对不起,我当年这几门全部都没学好,全部还给老师了。然后,我们再高调地让老师们一直听了一上午的讲。终于把老师请上台后,周老师应了我们的(一起发),哈哈原来老师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老师问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我可以搞主持,我也不知道,人生有那么多第一次,我的风格什么时候在我的人生长河开始改写的?
中餐集体去食堂吃了土豆烧肉,土豆比当年的软了一些,好吃了很多。食堂里的(叔叔阿姨)无比配合着我们的时间,我们的摆拍。下午在学校转了一圈,教学楼门口的显示屏写着“欢迎178班校友返回母校”,负责校友会的彭老师从头到尾跟着我们做好接洽与联络。高中一度关闭的体艺馆开着空调为我们开启了一场篮球赛,男生们依旧是一群在球场拼搏的少年,女生们也自觉当起了观众。学校的重视与细节处的温暖带给了我很多的感动,就像曾经被忽视的孩子突然得到了关爱,受宠若惊。
我背了好多年的一个锅,我说已经成铁锅背成了康巴赫,再升级成了双立人。这是一个我在麦当劳看到的场景,穿着黑色裙子的小女生,被一个羞涩的小男生牵着手,我当时躲在我男朋友送给我的巨大的加菲猫后面,偷偷瞄着他们。哈哈,羞涩的那个男同学。
我知道谁真正说过喜欢我,我很高兴他跟我说喜欢,让我觉得回忆不那么孤寂。
庆幸前几年,我因为孩子教育走进了心理课堂,开启了长长的学习与疗愈的成长之旅,我做完了一个又一个个案,看完一个又一个生命故事,学习一个又一个流派,一段一段疗愈自己,才发现当年我走过的孤独,并不是特例。当我在台上讲出台下的老师教的科目我当年一个也没有学好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已经平静地接受了自己,以及那段我人生中的创伤岁月。
看到当时成绩好的同学写出来的作文,惊叹竟然那三年也是她的噩梦,原来我并不孤独,要是我当年就懂,何故要游离那么多年。看着我当下的生活,还好,人生走过的每一步,都算数。
后来跟周老师交流,老师说,每个人不管成绩好坏,都会有个自己的位置。当年听不进这句话,现在懂了。正是那段经历,让我如今在工作之余愿意投入大量的时间与精力来研究家庭治疗,惟愿将来能真正帮助到那些痛苦孤寂的孩子,早日走出人生低谷,活出自己的生命,也希望每位同学都拥有美满幸福的家庭,身边的人都能活出自己,孩子,婚姻,家庭,社会自在、和谐。
特意去翻看了刘腊辉老师的QQ,看着那卡通图像,还有那个签名:教育从本质上来说是一种以人为本的情怀……,这再也不会闪动过来的图像,泪流满面。对不起,老师,当年您在QQ上问我的时候,我没有好好地认真回复您,当时被人生折腾得疲惫不堪的我无暇顾及到您。当时您想说什么?我已无从知道,后来听说您去世的消息,满腹遗憾堵塞在我心房。前年,我特意在心理课上做了一个技巧,在天堂里,您幸福安康。您一定不会知道,在我的未来人生路上,带上了您的祝福、全然的接纳与鼓励,伴随我走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