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该咋办(三)

“豁啷啷”的碗碟砸地声,将朱伯林从酣睡中惊醒。紧接着又是牵三挂五的大珠小珠落玉盘。今夜这种动静,是几日来最大的一次,这让朱伯林实在不堪其扰,穿起睡衣从卧室走到客厅,喝茶抽烟以排遣郁闷。

在屋内打着转,皱眉盯着顶上天花板,心里想:这楼上是什么人呐?到底在干什么呢?若是两口子打架也得顾及别人,或者生着闷气也不能拿着这廉价的碗碟撒气!明天瞅空得与他交涉了。如此下去怎么得了?

看看壁钟,已是零点一刻。屋内又安静下来,静得只听见指针的嘀嗒音。又睡了个夹生觉,像煮得半熟的米饭,胃口窝窝囊囊直冒酸气。

朱伯林心情烦躁地在昏黄的壁灯下来回踱步,银白的月光从客厅窗户涌进来,信步过去,拉开窗户,温暖的春风迎面吹来。外面是一派银白的世界,高低起伏的楼房,滃滃郁郁的树林,都披上了一层轻纱,显得更加宁谧。多美的夜晚,多有诗情画意的月亮。

再有十多天就是五一节,如在以前,朱伯林都会盘算着怎样去来一场豪爽的旅游,放飞身心。可现在,日子仿佛凝固了,人也像去蟠桃园摘桃的仙女,孙悟空念动咒语,时时刻刻说定就定住。

朱伯林正感慨地想着,忽然头顶上“咕咚”一声,蓦然惊得他打个激灵,屏息静听,又无动静,刚想伸手关了窗户,却有脚擦墙面的窸窣声阵阵传来。

他忍不住探身伸首往外看了看,吓得目瞪口呆:月亮光下,在他头顶上,一个人直直贴在楼上窗户下,两只脚在胡乱蹭磨着墙壁。

朱伯林抑制不住心中的狂跳,正想说话,忽然上面那人脚上的一只拖鞋掉了下来,妥妥落在他的头顶上,那鞋弹跳两跳,便直往楼下飞去。

“喂,你,你,你在干什么?”朱伯林终于壮着胆子轻声问道。

没有应答。但脚却停止了磨蹭。那双脚离朱伯林头顶不过半尺。朱伯林定了定神,方看清了,这人穿着一条丝绸阔腿睡裤,肥大的裤脚在他仰起的脸面上晃晃悠悠。

一瞬间他做出了判断,要么这位是不小心从窗户上掉下来,要么是想跳楼轻生。所幸的是,不知什么原因造成了现在这种状态,势若危卵。

他突然想起去年有位同事与他闲聊时,劝他再找个地方住。朱伯林不明所以,还笑笑说,同等条件下,这个小区房租可是物美价廉呢。

同事撇嘴笑了笑,神秘地说,知道为啥不?

朱伯林问为啥?同事说,小区鱼龙混杂,前些年出了好几起跳楼事件。有些戾气呢,不怕粘惹上晦气?

起初,朱伯林根本就不以为然,什么戾气不戾气的?照此说来,那在殡仪馆干活的整日就在戾气中打着滚,不天天晦气啊?也没见人家坏到哪里去。相反,据说殡仪馆的人都高工资高福利,得便还有些灰色收入——死者家属们在送亲人最后一程时候,是不吝那几个小钱的。

他们数钱数到手软,那个行业竟成了热门。由此可见,现在的世道,只要来银子,啥行业都会让人们趋之若鹜。同样,对于朱伯林来说,只要条件不错,房租价位低,这就是优良的住所,管他什么戾气晦气呢。

但与女朋友安娜的分手,那些难熬的日子里,让朱伯林些许不安,有时就琢磨起看不见摸不着的戾气、晦气、运气和福气的七七八八,现在,盯着这个上面一声不吭的人,朱伯林前些时心里底萌发的关于晦气的火星,如烈焰一般在他身上燃烧。

这人如果真掉下去了,会成为一堆肉饼,自己是这人的邻居,那可真是天天在晦气里埋着呢。

想到这里,朱伯林浑身陡然爆发出强劲的力量,神经也变得高度紧张,他仔细看了看那人的方位,目测了与自己窗户的距离,把窗户开到最大的程度,然后双脚勾紧一侧的护栏,伸出双手,正好够到那人的小腿部位。

他确信,只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下扯动双腿向他窗户内滚落,完全有把握两人一起冲进室内。尽管这有可能摔伤,但总比变成肉饼好得多。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朱伯林目测盘算完毕,开始行动,心怦怦跳着,探身展臂抖手向上伸去,双掌合拢抓衣就扯,嘴里喃喃说道:你别着急啊,听我的。然后陡然断喝道:你快松手!

意外情况发生了:慌乱中,他仅扯住了裤脚,那肥大的睡裤生生扯了下来,裸露出的两条大白腿随着睡裤的脱落也在急速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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