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毛蒜皮与蒜皮鸡毛(2)

心理学从不高深,它就隐藏在你生活中的鸡毛蒜皮里,不管你发现没有,它时时处处在你身边。就像荣格所言:潜意识正在操控你的人生,而你却将其称为“命运”。

(一)

在沙龙里国胜老师在同学A挑着眉毛说完“我的眼里看不见其他人,就算全世界都说我是错的,我也不认,有本事挨个过来跟我论”(大意)之后,让我们谈谈听到这句话的感受。

在一瞬间,一个词涌现在我的脑海里:孤勇。后来当我把这个词表达出来之后,A说我的表达比她自己使用的“悲壮”更准确。

为什么我会用孤勇这个词?根本原因是我也有过类似的感受,也许出发点不同,我没有看不见全世界,但是我也曾有过觉得全世界都不能理解我的凄凉和悲怆,我也有过孤军奋战,以一己之力和全部的亲友及主流社会价值观对抗的决绝和悲壮感(做丁克),当所有人或摇头说我固执、自私、不合群时,我也是那样,昂着脖子说,我愿意,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坚持。

那种感觉是感觉被所有人抛弃和不理解之后,自动萌生出来的一个硬壳。

(二)

其实我所说的“被全世界抛弃和不理解、不接纳”,诸如此类的表达,按照唯物主义的标准,并不一定是客观事实,那只是我的感受。

“感受”这个词很奇怪,它不客观,带着自己浓重的主观性,但是它很真实,几乎没有人能脱离“感受”生存,因为感受无时不刻不存在。

说回孤勇。当感受到不被接纳和允许时,从我心里向世界打开的大门就关上了,只留下一个硬壳戳在那里,它保护着我溃不成军、伤痕累累的内在小孩,它像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父母,以英勇的姿态,抱着必死的决心,拼死和外面的世界搏斗。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斜睨双眼,紧握刀枪,见人杀人,遇鬼杀鬼。

当一个人有悲壮、孤勇的感觉时,基本上已经和全世界隔离了。

这就是心理学所说的“防御”。

(三)

从她昨天说话时的语气和表情上,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但是我并没有在当下共情她,相反,我在第一时间的感受是:偏执狂、不可理喻。

我甚至还有些恶毒的想:既然你这么疯狂,那就让现实来教训你,把你揍的鼻青脸肿吧。

确切的说,我刚才的描述并不是感受,而是我在一瞬间看到那副“面目可憎”的脸,以自动化的方式给她贴上的标签。

说感受,如果细细拆分,其实很复杂:愤怒、不屑、恐惧…….

我刚才所写到的,不管是孤勇也好,愤怒不屑也罢,全都发生在0.01秒之间,不经我的思考,就跑到了我的大脑里。

然而在下一秒,我又开启了习惯思维模式,进入到思考模式。我的思维升腾到空中,俯瞰那个“分裂”的自己。一瞬间我看懂了:共情(理解)到她的孤勇是我的“内在小孩”发出的声音,不屑、愤怒以及对偏执甚至疯狂的恐惧,是我的“内在父母”发出的声音。

当我化身父母,我对眼前这个不可理喻的孩子是愤怒的,我想教训她,让她和我一样,对世界的规则充满敬畏,因为我深深的认可社会的规则,认可大多数人的评价和眼光,我深知,如果她不能像我一样臣服于这个世界,就会吃亏,跌的头破血流。还有,她是我的孩子,她怎么能够不听我的话?她怎么可以有和我完全相反的、荒谬、不可理喻的想法?我不允许,我不接受。

当我化身内在小孩,我看到的是一个浑身是伤,眼含热泪又生生憋了回去的孩子,她憋回去是因为她知道,哭也没有用,当打动父母的最后一个“武器”也失效的时候,她选择坚强。她目光坚毅,双拳紧握,她忘了疼,忘了自己身上千疮百孔,每一个伤口都在流血,那些疼痛被隔离了,那些感受都不重要,只有活下去才最重要。怎么活?拿起武器,打败全世界。

对,你死,我活。

一个浑身逆鳞的孩子,身后藏着满身的伤。

(四)

其实,我以上所说全都发生在昨天沙龙的几秒钟之内,然而,当我把这些模糊的感受写成文字时,我对A的同情和理解就增加了几分,昨天我对她的愤怒少了很多。

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内在父母”和一个“内在小孩”,一直以来,我都更以“内在父母”的身份生活,对我的“内在小孩”非常苛刻。但这种苛刻,在别人眼里根本看不出来,在外人,包括我的父母眼里,我都是一个“宽于利己,严于待人”的人,我对自己非常宽容,甚至到了放纵的地步。

没有人能懂我对自己的苛刻。如果我不对自己那么苛刻,我就不会内疚、自责,不会焦虑、抑郁,不会用不自觉的疯狂满足自己的外在需求来填补内耗带来的损失。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我都感觉自己的内心世界是灰色的。我自卑,我觉得自己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样子,我没有很漂亮,没有很聪明,没有被很多人喜欢,没有考上985或者211,没有成为人人羡慕的白领,没有收获别人仰慕的目光,没有领导表扬我,父母也经常指出我的种种问题,几乎每一个行为都伴随着不经意的指正和教训……..

我外表张牙舞爪,表面上从不听取别人的意见或建议,每一个刚认识我的人都说我“高冷,不好接近”,甚至,我还外表幽默开朗,爱自黑,爱开玩笑,爱说TMD,我看似没心没肺,人畜无害。

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内心是怎样的不堪一击。我敏感,别人的一个眼神也会刺伤我,只是我隐藏的很好。我脆弱,别人的每一次批评或建议,其实我都听到心里,反复咀嚼,绝大部分我都是认可的。我细心收集生活中的点滴温暖,不管是我妈和我散步时拉住我的手,还是曾经Mr 韩把好吃的东西先让给我吃。所有的一切,每一个细微的温暖,我都铭刻在心,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寒冷的冬夜,拿出自己收集的火柴安慰自己:人间值得。

但是我的表现却是刚刚相反。在亲密关系里,我极尽“作”之能事,贪婪而不加控制,跋扈嚣张,颐指气使。当然这一切,现在都有了答案:我不过是在亲密关系里把爱人当成了父母的角色,用作他的方式来偿还曾经父母给我的伤害,验证父母的爱。在我的生命里,父母的爱没有被深刻的感知,所以在爱的渴求上,我有着几乎无法弥补的缺失感,碍于父母的权威,我不能把这种缺失从父母那要,所以转而求助亲密关系里的那个人。他无形中替代了我的父母,我爱他,依赖他,但是我会折磨他,用“他能承担我多大程度的折磨”来验证他对我的爱有多深。

他真是可怜,无端背了黑锅,养育了一个永远不想长大的孩子。

错位的定位,注定养不成健康的关系。

(五)

内心坑洞的伤,只能用爱来填补。什么是爱?爱就是理解、共情,愿意蹲下来倾听他的声音。爱是懂得,爱是温暖。

我妈有时候也很苦恼,她也有受伤的感觉:为人父母,不管怎样,已经竭尽所能,但结果事与愿违,这是对自己的否定,更是自己不想见到的结果。

其实我不是在谴责父母,相信天下的父母,初心都是好的,他们的初心都是爱的。之所以爱的方式不对,不但没给到爱,反而还带来了伤,是因为他们也不知道如何做正确的父母。所有的习惯和方式都是习得的,他们从他们的父母那学习,再用到我们身上。只有中间有人学习,开始做改变原有链条的第一节,才有可能改变接下来运行的轨道,从而改变整个家族延续的习得性习惯。

知则明,知道了,明白了,自己的伤也就不那么疼了。在今天打下这些文字的过程中,我泪流满面。事实上,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哭过了,然而这些文字,又让我品尝到眼泪的滋味。但我相信,眼泪是疗愈的有效工具。同时,也在写下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对之前让我气愤不已的A,有了比昨天晚上更深的理解和同情。

成长真的是一件好事。在成长的过程中,我们疗愈自己,接纳自己,修正自己。先己,再人。理解了自己,也理解了别人,理解了跟我们不一样的人,甚至理解了伤害过我们的人。我们体内的内在小孩越来越长大,我们可以做我们自己的父母,甚至将来,还可以做我们父母的父母——当我们完全接纳和理解他们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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