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庄子》// 大宗师(十三)

庄子·大宗师(雅译)

不久子来病了,气息急促将亡。

他的妻子儿女围着哭泣。

子犁去探望他,对子来家人说:

“呵!快回避!请勿惊动变化之人!”

他倚门对子来说:

“伟大啊造化!

造物又要将你变为何物?

要将你送到哪里?

要将你变为鼠肝吗?

要将你变为小虫之臂吗?”

子来说:“子女对父母,

无论东西南北,都唯命是从。

阴阳造化对于人,无异于父母,

它要我死,而我不听从,

我就是忤逆不顺,

它有什么罪过呢?

大自然赐我形体,

用生使我辛劳;

用老使我安逸;

用死使我安息。

因而以生为善事,

也以死为善事。

犹如大匠铸造金属器物,

金属忽从炉中跃起,说:

‘我必成为镆铘!’

大匠必定以为此乃不祥之金属。

而今一旦得铸成人形之机会,

便大叫:‘铸成人!铸成人!’

造化必定以为乃不祥之人。

而今一旦以天地为大炉,

以造化为大冶金匠人,

到哪里去不可以呢!”

子来说完,

安然睡去,

又怡然苏醒。


庄子·大宗师(原文)

俄而子来有病,喘喘然将死,其妻子环而泣之。子犁往问之,曰:“叱①!避!无怛化②!”倚其户与之语曰:“伟哉造化!又将奚以汝为③?将奚以汝适④?以汝为鼠肝乎⑤?以汝为虫臂乎⑥?”子来曰:“父母于子,东西南北,唯命之从。阴阳于人,不翅于父母⑦;彼近吾死而我不听⑧,我则悍矣⑨,彼何罪焉!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今大冶铸金⑩,金踊跃曰:‘我且必为镆铘⑪!’大冶必以为不祥之金。今一犯人之形⑫,而曰:‘人耳!人耳!’夫造化者必以为不祥之人。今一以天地为大炉,以造化为大冶,恶乎往而不可哉!”成然寐⑬,蘧然觉⑭。

【注释】

①叱:呵斥声。

②怛(dá):惊动。化:变化。

③奚:何物。

④适:往,去向。

⑤鼠肝:老鼠之肝。

⑥虫臂:虫子之臂。

⑦翅:同“啻”。不啻,无异于。

⑧彼:指阴阳造化。近:要求。

⑨悍:抵抗,对抗。

⑩大冶:意指大冶金匠人。

⑪镆铘(mòyé):古代名剑,亦可作人名。

⑫犯:遭遇,意为铸成。

⑬寐:睡着。

⑭蘧(qú然:惊喜之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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