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金子不再发光

      落寞，是聚会结束之时的终曲。22岁的生日聚会上，大家大聊八卦，没羞没臊地揭人老底。作为主角，我自然成为众矢之的。在经历了朋友同学们的轮番轰炸之后，他们终于罢休，开始转移对象。然而，我的心思却堵住了。我倏地发现，原来我的人生过得越来越平淡无味了。曾经是个有故事的人，越长大越趋向平凡。朋友们试图挖出我的爱情历程；然而，我并没有经历过真正意义上的爱情。意识到了这一点以后，他们也就不再缠着我了。

      当大家走出餐厅，互相道别之后，我便独自往住处走。夏夜的晚风揪着我的发梢往后拽，我的思绪也开始倒流。从今天开始，我22岁了。这22年里面我都留下了什么呢？

      家里人说，我从小就天资聪颖。没到一岁就能准确分辨卡片上不同的鸟类；听过外婆的朗诵，三岁能背长诗；四岁搬家，就能学着鲁迅先生叹一句“老屋离我愈远了”，也会提出一些有意味的问题（将来我生的小孩爸爸是谁）。还试过广场中央尽情起舞引人围观。简而言之，我曾是一个再好玩不过的女童。

      我记得小学的时候，有一个男孩子深深地喜欢着我，而我也深深地喜欢着他。这是那种很单纯的孩子之间的喜欢。没有任何目的，也没有什么顾虑。一二年级放学的时候排队回家，一列队伍里面，都是女生拉着女生的手，男生拉着男生的手，唯独我倆旁若无人地手牵着手。其他人都说我们在恋爱。那个年纪，哪里又懂得什么是爱情？在四年级的时候，男孩因为家里父母工作上的原因，去了加拿大，从此断了联系。

      初中的时候，我也有过许多轶事。其中一件就是经常跟一个男生同桌。当时老师允许成绩前十的学生挑选座位。然而我一直跟他坐在一起（我选座位的时候他常常还没选）。而且我们碰巧同一天生日。有这样的同桌就足以让班上八卦的女生讨论上一个学期了。

      另一件事情，就是我周末约男同学一起打羽毛球。我小学的时候羽毛球训练过一段时间，所以跟一般女生玩不起来（她们不是我的对手）。想好玩点，唯有跟男生一起玩。本来也不是人尽皆知，但是自从一次被一个大嘴巴女生问起，这件事就因为我的嘴松而传遍全班。初中时代，学校要求女生剪短发。而我的那些少女情怀，似乎也一并剪走了。

      高中往后，我便过着一种清心寡欲的生活。喜欢这个词失去了迷人的光环，退而成为高考路上的绊脚石。高考结束以后，我连个想表白的人都没能找到。

      大学的四年，我在一个男女比例严重失衡的学校。男生稀少导致我总跟女生相处，逐渐忘记了生活中男性也占人口总数的一半。也许是阴盛阳衰，学校的男生都过于温和，更让人感受不到阳刚之气。

      我就这样抵达了22岁的站点，盘算着未来的日子怎么过。我曾经像金子一样熠熠生辉。但是从某个节点开始，我身上的光芒消散了，隐藏在了封闭的心里面。本质上，我并没改变。

    我的一个高中同学说，我本质上是一个“善良的人”，“没有什么词比善良更适合你”。我知道他这番话是认真的。但是在这个时代，一般人夸一个女子，常常说“你好漂亮”；实在不能称之为美人，便说她“有气质”；实在没有气质，就说她“脾气好”；实在不能说脾气好，还可以说她“善良”。善良的人似乎也不再发光，因为人们心里，善良本身不再具有金子般的属性了。人们更加重视的，是钱和美貌。这两样比善良有吸引力多了。

一边回想着前半生，我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住处的门口。把钥匙从口袋掏出来，我疲倦地推开了吱呀不止的铁门。我只想摊在床上，陷入睡眠，好度过长夜漫漫。我像一块不再发光的金子一样，自己的价值唯有自己知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