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2月16日,丹津·巴默被藏传佛教第十二世嘉旺竹巴法王正式册封为“杰尊玛”,意思是“尊贵的导师”。
这是一个非常罕见的举措,一位来自西方的女性成了佛教老师。藉此来肯定丹津·巴默比丘尼的修持成就,以及为提升藏传佛教女性修行者地位所作的贡献。
此刻,在隆重的册封仪式上,她的眼前却浮现了自己最敬爱的上师——坎初仁波切,耳边回想起他喜悦的声音:“以前我身边曾经有许多拓炯玛(瑜伽女)。现在,一个都没有了。我祈祷你能够成为帮助重建拓炯玛传承的法器。”
那时,她只有20多岁,一心追寻证悟之道,从英国来到了印度,遇见了伟大的上师。她以为跟着自己的上师就能开始修行,结果却遭到整个团体的排斥。也就在那个时候,她立下重誓,要以女人之身成佛,不论经过多少世生命轮回。
于是,她孤身一人来到喜马拉雅山脉,走上了最艰难、最寂寞的修炼之路。5000米的海拔,零下35度的严寒,人类居住的“生命禁区”,她以最虔诚的心来追求最高层次的精神升华,整整12年。
出关以后,她以为自己将继续独自修行,却没想到这次不同寻常地闭关修行,已经让她成为世界各地佛教修行者的模范。不久之后,还有一件更加超乎寻常的事情在等待着她。
1943年6月,丹津·巴默出生在英国伦敦一个普通人家。
在她的记忆中,她强烈地感觉到自己生错了地方。家里人对东方文化一点也没有兴趣,但她却被东方特别地吸引着。伦敦西区第一家中国餐厅开业后,她便央求母亲带她去看看东方面孔。
此外,她对修女的生活有一种难以解释的向往。很早,她就开始接触基督教,阅读《古兰经》,学习瑜伽、哲学……思考生老病死,生存的意义。
18岁那年,她遇到了一本书,封面上是带着微笑的佛像。当她读到一半时,竟惊奇地说:“我是佛教徒啊。”她发现自己之前所有思考和相信的事情都写在了书里。她想:“我成为佛教徒已经多久了?”三天吗?不,我作为佛教徒,已经好几个世纪了。
不久,她加入了当地的一个佛教团体。当她第一次看见佛坛,第一个冲动就是拜下去。她持续地拜啊,拜啊,快乐极了。
几个月后,她又读到了一本大乘佛教的书,发现藏传佛教最符合自己追寻的目标。于是,她选择了藏传佛教。不过,要踏入这扇大门,她需要一位上师的引领,这不是随便的某一位上师,而是“那一位”上师。
但是,从哪里找到这位上师呢?
此时,西方世界中最早在藏传佛教中出家的英国女性斐达·贝荻,已经在印度北方达胡西市成立了一所青年喇嘛学校。此地非常适合巴默寻道,于是她写信给贝荻,请求加入。贝荻很快回信:“尽管来,不要有任何担心。”
1963年2月,20岁的巴默,启程前往印度。她搭乘最便宜的船,以缓慢的方式向东行进。巴默说,这种感觉就像是中阴身,世界正处于死亡与诞生之间。你不属于过去,也还没到达未来。
3月的达胡西市,整个城市被雪山环绕,明亮的蓝天可爱极了。她住进了比丘尼寺院,教导年轻的喇嘛英文,参加念经唱诵,生活真的有点像是在西藏。
这天晚上,巴默在学校检查信件,她隐约有种预感,她的上师将要出现了。
一封来自西藏工艺团体的信,上面有一位坎初仁波切的签名,虽然她不知道坎初仁波切是谁,但是一读到这个名字,一股信心油然而生。
1964年,坎初仁波切来临,她换上藏袍,带上一条哈达。当贝蒂将她介绍给坎初仁波切时,她害怕得不敢看他,只是盯着他袍子的下摆。突然之间,一股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让她蹦出了一句话:“我想皈依。”
“哦,当然可以。”
听到这话,巴默才抬起头来,她看见一个身材高大,年纪略长她十岁的人。看上去,他和佛像很相近。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脑海里产生了一种非常特别的感觉。仿佛非常熟悉,只是许久不见,那是一种‘哦,再遇见你是多么好!’的感觉。她感觉自己就是他身边的一个随侍僧人,在许多世代都曾经非常接近。只不过,这一世她不再是僧人或是喇嘛,而是一位初学的比丘尼。
三个礼拜后,她出家了,坎初仁波切给她取了法名“卓久·丹津·巴默”。法名的意义是“护持修行传承教法的荣耀女星”,她是继斐达·贝荻后,第二位成为藏传比丘尼的西方女性。
来印度才三个月就选择了出家,这一切看来似乎是仓促而粗率的决定,但是从小巴默就有一种信念,她相信人类天生就是圆满的。只是这个天性就好似没开发的宝玉,必须将它发掘出来,才能发现我们内在的本来面目。而藏传佛教不但圆满地描述了那种境界,并提供了达到圆满最清楚的道路。于是,她出家为尼。
这是她这一生中真正想要追求的东西,她被这种远大的理想所激励着,准备全身心地投入。这本该是一个荣耀神圣的开始,但她却陷入了一生中最悲惨的阶段。
不久,巴默就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非常奇怪的境地之中。她成了坎初仁波切唯一的比丘尼弟子,同时也是一百名僧人中唯一的一名女性,她走进了一个全然的男性世界。
其他僧人不知道应该如何对待她。平时,这些僧人都非常温和,富有人情味,但他们却对巴默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她一人工作,一人吃饭,一人居住,一人活动。这更加深了她的孤独感与被拒绝感。
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她不能接受藏传佛教的传法与神圣的仪式,这些都是藏传佛教最精华的部分之一,也是她出家最希望获得的。
她已经非常接近达到圆满的道路,但却又被拒绝在门外,仅仅因为她是女性。
巴默的遭遇也是所有渴望修行的比丘尼的共同遭遇。当那些男性同修在寺院里全神贯注于深奥的学理时,比丘尼却只能在厨房里煮饭,在院子里打扫,做一些简单的仪式。她们没有地位,无法深入学习,甚至连初学者的资格都够不上。
不过,在众多的僧人中,只有拓炯把巴默当作他们团体的一员。拓炯是很传奇的人物。他们很小的时候,因意念纯洁而被挑选出来,脱离其他的一般僧人,接受最严格的秘密训练。
除了拓炯,还有拓炯玛这样的人,就是具有与拓炯相同能力的女性。曾经也有过拓炯玛的组织,可惜后来由于某种原因消失了。巴默知道后,觉得拓炯玛正是她内心一直希望成为的人物,她希望重建这个组织。
于是,她来到坎初仁波切身边,表达了自己的心愿,坎初仁波切听闻也很是期待。不过,与修行路上其他的希望一样,这个愿望最终又受到团体的反对,巴默失望极了。
终于,在坎初仁波切的建议下,她决定前往拉胡尔独自修行。拉胡尔是印度北部一个遥远的山区,以许多佛教寺院与冥想者而闻名。她简单收拾行囊,欣然前往。那时她27岁,一段全新的生活开始向她招手。
世界上最古老、最有权威的佛教大本营之一,拉胡尔,已经存在了几个世纪之久。此地隐秘,深藏于广阔的山脉和狭窄的山谷之中。
有人说,拉胡尔的空气中都传达着灵气。只要踏上这片土地,任何一位诚心修炼的人,一定能够进入更高深的境界。
喜马拉雅山脉5000米的海拔上,是人类生存最严酷的条件——呼啸的狂风、肆虐的风暴、冰窖般的寒冷。
此刻,巴默正站在山崖壁处观望。有一个洞穴掩藏其中,几乎与山体合二为一。洞穴的右手边是一个小丛林,可以作为燃料的来源;左手边不远处,有一个泉水。在这里,她可以完全将自己隐藏在洞穴之中,不受外界的任何干扰。在山下生活了6年的巴默,终于找到了属于她的修行宝地。
经过一番简单地整修之后,1976年,33岁的巴默搬进了这个不足6平方米的洞穴,开始了一场伟大的修炼。
这如炼金术般的升华过程,看起来却很平常,甚至是枯燥至极。
每天,三点起床,静坐三小时。
上午八点,第二个三小时静坐。
下午三点,第三个三小时静坐。
晚上七点,第四个三小时静坐。
十点后睡觉,也就是在静坐垫上。
每周、每月、每年,她一直都坚持每天静坐十二个小时。
最极端的是,她连床铺都没有。这倒不是因为洞穴里放不下一张床,而是因为她追随最严格的修行方式,她训练自己不睡觉。
在这个隐秘的地方,她整夜静坐,观看从潜意识里升起的种种心念。不论是清醒的、半清醒的,或是打个盹儿睡着了。
她清晰地感觉到,世间万事万物都变得如梦幻一般,正如佛陀所说的,人可以看见环绕在身边的所有事情的虚幻本质。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向外相上寻找原因。她的心念越来越清晰光明。
1979年3月,巴默一如既往地在洞穴中静坐,洞穴外刮着大风雪。这场大风雪持续了整整七天七夜,一点也没有停止的意思,雪越来越厚,越来越重。突然间,她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她已经被活埋了!
一天天过去,没有人来救她,天气也不见好转。巴默被埋葬在这个冰冷黑暗的洞穴中,面临着非常可能发生的事实,她将要死去。
佛陀说:“死亡是必然的,但死亡的时间是不确定的。”从她开始接触佛教,她就接受教导,不要回避死亡这件事。
巴默在心里思索,她的死亡是一件不可避免的事情。此刻,这个事实就摆在她面前。于是,她具体地观想着,自己的身体在土里腐化了,或在火葬的热度中融化了。她的财产分散了,她所爱的人与朋友都留在身后。如此观想既减轻了死亡来临时的惊吓,又清理了剩余生命中重要事情的顺序。
然而,作为修行者,巴默知道自己可以进一步利用死亡,做最后与最大的修炼。如果,她能够很有技巧地带领自己的心念,经过各种死亡的阶段,非常觉醒地达到福佑的净光,在那个神圣崇高的境界里,她可以让自己求得证悟。所以,对修行者而言,死亡从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而是一生中必须把握的大好的修炼机会。
当巴默坐在那里冥想,准备进入死亡时,突然她听见内心的声音“挖!”。于是,她用一个锡锅盖开始挖掘,她腹部贴地爬行,在寒冷黑暗的地道中前进着。一小时又一小时,她不知自己究竟要去什么地点,一点方向也找不到。
就在这时,光明重新出现在她面前,她突然挖通了。站在洞穴外,洞外的光线与四周的景物使她的眼睛快要瞎了。她的眼前展现出一幅惊人的风景,天地万物都被白雪完全地掩埋了。
巴默的生命如同一条河流,它很稳定地朝一个方向流去,生命的目的是觉知我们的心灵本质。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不断修行以获得修行的果实。
1988年,一位警员的出现,打破了巴默的闭关。她的护照更新被耽搁了,导致延期,她必须离开印度。
就这样,巴默戏剧性地结束了闭关。从33岁到45岁,一个人最烟火气的时光,巴默却与世隔绝了整整12年。
受朋友邀请,她来到了意大利的阿西西,一座因宗教而兴起的城市。一些基督徒听说了巴默传奇般的故事,对她充满了好奇,于是邀请她去演讲,分享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她开始被越来越多的人所熟知。
重新融入社会后,她打算在当地建造一栋小木屋,定居下来。但佛教戒律中所喻示的出家弟子最理想的境况是“出家而无家可归”,新的考验在等待着巴默。
就在这时,有人向她提出一个计划,这个计划看起来困难重重。那就是为比丘尼建造一所女性寺院。
在闭关中,巴默曾获得过一个梦示。她从一个无人逃脱的监狱里,竟然逃了出来。当她来到安全的地方后,却有人指引她重新回到监狱,并且会有伟大的力量来帮助她。也许,在潜意识里,她已经发愿要带领众生脱离这个婆娑世界的监狱。
出关以来,她看到很多比丘尼居无定所,从一个地方迁移到另一个地方,这对她们的修行发展没有任何好处。回想到自己刚出家的悲惨经历,蓝图在巴默的心中逐渐形成。
不过,建设比丘尼寺院是一项非常庞大的计划。一无所有的巴默,走上了一条她最想不到的道路,她将扮演国际性的募捐角色,通过佛法演讲来募集建造这所特殊寺院所需要的全部费用。
于是,她在全世界展开旅行,从一个佛教中心到另一个佛教中心,从一个团体到另一个团体,将三十年来持续修炼所储备的智慧与大众分享。她每到一处,消息就会传播开来,人群就会聚集起来,大家都想亲眼见见这位非凡的人物。
1993年,英国知名女记者维琪·麦肯将她的生平写成了一本书《雪洞》。她的事迹便广为人知,她的追随者也越来越多。
每当她到各地演讲时,她总是强调,她在洞穴的生活并不是唯一的修行方式,冥想应该属于每日生活中的修炼,而不是坐在洞穴中的十二年而已。
经过十来年的奔波,2000年,寺院终于在印度创立,并被命名为道久迦措林尼寺,意思是“义理传承喜苑林”。它是藏传佛教中少见的以比丘尼僧团为核心的寺院,为有志修行的年轻女性提供研习佛法和实修的良好环境。
作为唯一一位在印度建立藏传比丘尼寺的西方女性,如今年近八旬的巴默,依然在世界巡回弘扬佛法,积极推广藏传比丘尼制度的建立,带领更多的女性一起走上证悟之路。
当年,她出关的时候,曾经有人问她获得了什么?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不是获得了什么,而是失去了什么。它仿佛是剥一层层的洋葱皮,是你必须做的事。我所追求的是对圆满的开悟。如今,我了解到我们从来没有离开过圆满。我们心中存在的妄念,使我们自己看不见早已拥有的东西”
她一生的计划是开悟,这个目标永远耸立在她的内心深处。
啊,女瑜伽士证悟了密法,
女性与男性的身体都适合修炼,
如果一位女性志气高昂,将会有更大的内在潜力。
鸿蒙一来,你的善行与觉悟,累积了诸多美德。
现在,你洁净无瑕,具备了佛陀的品质。
伟大的女性,你是一位肉身菩萨。
快乐的女孩,我所赞美的人就是你。
现在,你已经证悟,
为他人、为其他的生命奉献吧。
如你这般完美的女性,
在过去、现在与未来的世界,都不曾出现过。 ——by 莲花生大士
内容整理自《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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