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

致敬仙人

几个月前,死亡对于我来讲,都是很避讳的事情,更不讲病痛,不讲灾难。时间长了,原来人的接受能力是很强的。以前,别人常说,咬咬牙就过去了,现在终于知道,难过的时候咬咬牙眼泪是不会流出来的。

过去的就过去了。

去了W家好几次了,这次清明也屁颠屁颠跟去了,除这次,只有第一次的记忆很新鲜。屋后一片片坟山,看得我脊背发凉,尤其夜里凉飕飕的,稀稀散散的蟋蟀吱吱几声,老是给人一种被黑暗和孤独包围的感觉,仿佛这世上只有这座房子和你,和周围的一座座山。

清明对于W家乡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仪式感很强的日子,中午小睡之后,大概是1点全家就要准备着出门。有人挑着敬神的篮子,有人拿着镰刀,有人拿着锄头,有人拿着花和纸钱。篮子里必备的有米酒,鸭子,米果,炸花生米,水果,篮子里的东西仿佛每年都是一样的,像固定的套餐一样。

从W家出发,沿路他爸招呼上他们大家族的人,那些人好似准备好等待在那里,说走就走。和W一辈的男人带着女人和孩子,他们操着我听不懂的客家话,一路说说笑笑往第一个太太太祖那里走去。好奇是怎样的魔力让他们带着妻儿,从老远的地方赶回这我觉得很偏僻的地方。

跨过小河,望见一片枯草的山坡,扫墓就开始了。老老少少齐刷刷的爬上自己那一脉的太太太祖那里,清灰拔草,让原本荒着的石碑亮堂起来。清理之类的多半是W性的媳妇,勤劳朴实是她们的标签。孩子们围在碑前玩耍,折了树枝击剑,或者拿着树枝打草。男人们拄着锄头说说笑笑,好不热闹。我站在旁边看着对面的山坡,一伙伙的人们围在一起低头又抬头,黄色的草原里开出了一簇簇多色的繁花。

对于W这一辈或者W上一辈来说,这位山上住的人他们并不熟悉,隔了好几辈人,但是这一脉就这么记住和传承了。这一点和我自己家乡是很不一样的,只两辈就可能会被忘记,好比我,对于我爷爷奶奶,因为从来没有见过,丝毫难起任何情感,也就谈不上清明扫墓。而对于我的爸爸,是每个我安静的间隙涌起来的思念。W家乡扫墓的热闹让我对清明有着不一样的感受,对于传宗接代儿孙满堂有了不一样的理解。

年代越近的墓碑越奢华,而让我吃惊的是尚在人世的健康的老人也提前做好了墓,儿孙每年清扫。在这里,老人对此却很泰然。年轻人觉得提前做好是为老人抢占风水,让老人安眠子孙福泽。在我老家,老人对于死亡是恐惧的,如果儿孙在生前做好自己的墓碑就是盼自己早死,是不孝的行为。我倾向于前者,如果老人对于死亡不惊,那是觉得幸福已无遗憾,我见过这里的儿子上前为母亲捋脸颊旁的头发到耳后,见过儿子一手握着母亲的手一手拍着手背。初见的我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几乎白头的男人的动作。他和她的肤色都像泥土一样黑,脸都像树干那样褶。更难相信这是W家,一个不善表达情感的家庭。在她面前,他永远是个孩子。

与泪洒坟前哭天抢地不同,我更喜欢W家乡扫墓时热闹的气息。陪伴和孝敬不是故去后的眼泪可以弥补的。或许眼泪,不是哀思,更多的是深深的自责。与其如此,不如生前多些陪伴。

那天扫墓回来后,晚上我一直睡不着,满脑袋奇怪的东西缠绕着,说不出道不明。W家的先人来看我了吧,我抓着W的手,慢慢的平静下来,睡了。

于我,一直活在深深的自责里,以后我的孩子,我不知应该如何对你讲述你的外公。一系列错误的选择,一系列偶然的集合,最终夺去了你外公的性命。

第一个对我来说有意义的清明,我并没有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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