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记录——老师与错

和朋友聊欧洲文艺史,顺带帮他补些英语。期间讲错了一个知识点,无心之错脱口而出,但自己已立刻心知肚明,朋友无力分辨,还沉醉在文艺复兴的恢宏气魄中。得想法找补回来。那就把水搅浑,让事情反复,把简单说复杂,最终创造出一个重新定义解释的机会。这事最简单,这手段我也运用得纯熟,但这次却忽然想起了自己初一时的自然老师。

自然课什么都学,天文地理生物生理,学一年,会考通过就行。我们县城初中的自然老师基本来自(未)毕业的实习师范学生。也管他们叫老师,但比我们大不了七八岁,哥哥姐姐,亦师亦友。老师是个小姑娘,瘦弱的身子戴一副不小的眼镜,走路和讲课很有气势,课后却爱笑,笑声很小女生。有时她也很严厉,对班上几个“坏”学生,班主任和老老师们睁一眼闭一眼,她却偶尔压不住火。但十四五的坏小子们,正是心比天高牙尖嘴利,她被说哭过不止一次。

她的课是略单调的初中三年中一抹生活的颜色。别的老师不会说的话,她偶尔讲讲。对别的老师不说的心事,我们也愿意和她说。每个同学都喜欢她。

但很可惜,她上课的内容,我几乎全忘了。记忆残存的是第一节生理卫生课,要介绍男女不同的生理构造。那天,她严肃地走上讲台,开场白却刚中带笑,“其他内容不会,你们可以说没兴趣,这节课你们没借口了吧!”说着自己就憋不住了,教室里也由含蓄到不能自已,欢笑成一片。那节课,全班学得认真。还有就是会考。我之前的成绩不是满分就是99,会考居然有如鬼助,拿了85。好在卡在了“优”那档,当时完全懵了,不知该喜该忧。走廊上遇到她,我尴尬羞愧无语,她却大大地微笑,边“嘲讽”边安慰,“真没想到你只考了85啊。也是优,别想啦。”

除去这些,还有另一段故事。有一次,她上课讲错了。自然课的答案都在书里,被我们逮到,大家不依不饶。开始她也解释,想着据理力争,可是一对多,我们又是比她更年轻的年轻人,当然不讲武德,起哄说笑,轮番用力地证明她错了,气氛真像过年。她反击了几个回合,终于摇头认输。于是我们更来劲了,笑话她居然给自己的错找借口。她正经身段,嘴角还带着笑,一板一眼地回应:人都会给自己找借口。

这话我记到现在。

当时就感觉,这话不一样,是我们难得的能在那时候听到的真话。自己后来当了老师,见了不少人看了不少书,不再认同这个观点本身,但对于说这话的老师的敬佩却反而更多一分。

错就是错。说到底,错误是成长的打卡点,绕不开的,除非就停在那儿了。所以面对错误最傻的反应是,XX也是这样做的!别人停下了,你也想吗?但人的本能反应总是维护自己,让自己好受些。这也没什么不对,完全把自己暴露在实现的灼热拷问中,榨干自我的每一滴水分,非普通人所能。那是钱钟书和雷.达里奥们才能达到的境界,而且他们走到那里,也并非一蹴而就。

保护自己与承认错误,或许不该泾渭分明地做价值评判。要做对的事,也要做人做的事。那么是不是存在一个度?

我现在的想法是,度的平衡点在于反思之后的承认,而承认背后是对自我的坦诚。坦诚与否,那是每个人的选择。

艺术史聊完,朋友还有很多问题,讨论之中,我抿一口咖啡,乘机送出一句:刚才有个地方说得不准确,其实是这样……

对了,初中之后,还见过一次老师。她居然是我高三物理老师的女朋友,后来结婚生子,再见时我刚高考完,她正领着孩子来看老公。互相都还记得,在楼道口,微笑而尴尬地打个招呼,像极了会考结束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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