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真好,春光明媚,晴空万里。时令虽未入夏,但已遍地生火。姑娘们早已穿起五彩缤纷的裙装,如同一只只美丽的蝴蝶,在绿茵茵的草坪上悠闲地散步,时不时和男朋友说着什么。公路两旁高大的香樟树生机盎然,新生的嫩叶在白花花的太阳底下泛着油光。一阵微风吹来,枝叶便迎风起舞,仿佛它们也来分享劳动者的节日快乐。
为了这五一放假两天,厂里已连续三个礼拜没有休息,即使休了这五一假,五月份的第一个礼拜天也铁定玩完。由于晚上加班太晚,今天又逢五一,老李哥就奢侈了一回,一觉睡到了八点多。老婆还未醒,他轻轻地下了床,刷牙,洗脸,洗衣服。老婆身体不好,他想让她多睡会儿。
当他洗好衣服,老婆也起床了。洗漱完毕开始准备早餐,老李哥就去买菜。过节吗,应该犒劳犒劳自己。
超市里早已人潮如涌,理货员,打秤员都忙得不亦乐乎,十几个收银台全线开通,还是排了长队。老李哥挑挑拣拣买了许多五一促销的商品,本想离去,只见卖肉柜台聚了好多人,原来今天大肉也有活动,好长时间没吃肉了,老李哥就咬牙买了几斤,准备回去包顿饺子吃。
终于等到付完款,老李哥就沐浴春风回家了。嘴里还哼着没有词的小曲,看来放假心情不错。
回到家,老婆早已收拾停当。她接过老李哥的手提袋,把买的东西一一掏出来打开封口,天气热了,她怕坏。
“今天猪肉做活动,我买了些,中午咱包顿饺子吧!好长时间没见荤气了。”老李哥怯声说,他怕老婆责怪。
“买了就买了,我也馋了,毕竟过节吗。现在我就动手洗,你去吃饭吧,一会儿凉了。”老婆今天没有嫌他大手大脚。
于是老李哥一边吃饭,一边用手机看新闻,老婆一个人在阳台上忙活。
“你过来看一下,今天这肉怎么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别一惊一乍的,我可是正规超市买的。”老李哥这时已吃完饭,正斜躺在床上拿手机看电视。
“真的不对劲啊,你出来看看吗。”老婆很执拗。
老李哥尽管很不愿意,但还是出去看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老婆正在切的那块肉里面疙疙瘩瘩的,疙瘩破了的,是一种黄白的软膏体,有如化脓一样。老李哥一下子就想到了这是痘猪肉,老家叫"米猪",是一场寄生虫病,容易感染到人。
这种病随着疫苗药品的使用,现在已经很少了。小时候,老家倒是偶尔会有,那时没有现在用药这么频繁,年底谁家运气不好杀头米猪,那家人就过不好年。但他们不会拿去卖,会把猪肉远远地埋在果树下沤肥。现在这肉怎么混进超市了?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尽管老李哥生活谨细,还是叮咛老婆快点把猪肉收起,把砧板,菜刀彻底清洗,最好用开水烫过。小时候,他听老娘讲,这种肉吃了,那个虫在人体内能蜇伏二三十年,会弄瞎人的双眼,吸干人的营养,直至死亡。尽管老李哥没见过谁因这病瞎眼死了,但还是对母亲的话深信不疑。
好不容易准备的一顿饺子大餐就这样黄了,饺子皮幹成了面条,韭菜,豆腐,猪肉馅做成韭菜炒豆腐。老李哥俩口很不痛快。
吃完午饭,老李哥越想越气,就想去超市找他们。他从垃圾桶里找出装肉的袋子。小票他随手丟了,只有这包装袋上的购物信息可以证明。午后的气温已经很高,衣服汗湿沾在身上,粘粘地,很不爽快,但老李哥斗志昂扬,他要讨回公道。
在他心里,最好是能按买的斤数换给他肉,如果退钱就划不来,因为他抢的是最后一块活动肉,但如果人家不换,退钱也可以,下次瞅机会再买。就这样,他胸有成竹地跨进超市办公室的大门。
办公室很大,有三四张办公桌,但只有一个小姑娘在打电脑,她问老李哥什么事,老李哥就大概讲了一下原尾,小姑娘没说什么,只是让他等一下,她去喊领导。没多久,有一位中等个儿的圆脸姑娘进来,问他怎么了,老李哥看她那架式不像个大领导,但出于礼貌,还是又给她讲了一遍事情经过。
“你看,就是这个,你百度一下,看这是不是痘猪”。圆脸姑娘瞪圆眼睛,足足有一分钟,然后她说:
“这是脂肪颗粒吧!我们的肉可是经过正规检验过的,没问题的。”
“你把这叫脂肪?”老李哥顿时有点激动,声音大了些。
“这就是痘猪肉,我们老家叫米猪肉,正式名字好像是猪肉绦虫病,你用手机搜一下看看。”
见老李哥一套一套的,不好忽悠,她就对他说:“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找卖肉的过来,让他看看。”
“最好让店长来,卖肉的会承认?这可是他卖出来的。”老李哥不依不挠。但圆脸姑娘没和他纠缠,快步离开办公室,空荡荡的办公室只剩老李哥一人。
等了好久,圆脸姑娘带了个黑脸壮汉进来,老李哥知道他是生鲜类的负责人,老李哥在超市经常遇到他教训员工,说句心理话,老李哥有点怵他。
好在这次他没发火,老李哥就又重复讲了一次刚才的话,黑脸壮汉左看右看,还用手捏了一下,那脓状的东西就被挤了出来,让人看了恶心。
“这是淋巴结,我们今天太忙了,没有注意,把这留在肉上了,请您理解一下。”壮汉今天说话挺和气,老李哥看见了他从未见过的笑脸。
“我怎么觉得像痘猪呢?你上网查看一下,绝对是痘猪肉,也不知怎么混进到你们这里”。
“我们这里的大肉都是经过检验检疫的,绝对没有问领。但你今天既然这么说,你看我们……”
“既然肉没问领,你就先拿回去吧!”圆脸姑娘没等壮汉把话讲完,就打断他:"人家今天来就是有点疑问,你既然解释清了,也就没有误会了,我们是正规商场,商品都来自正常渠道,质量没有问题的。”
老李哥本来打算听黑脸讲完,就发几句牢骚后就坡下驴,可被这精明的小圆脸一搅和,事情就全泡汤了,他始终觉得那是痘猪肉,尽管他们口口声声正规渠道。
超市一般不会刻意售假,但谁能保证供货商不会?即使供货商不敢,流通环节那么多,每个人都会讲良心吗?现在可不像以前了,人们观念变了,一切向钱看。为了钱,父子反目,兄弟成仇,朋友陌路。为了钱,什么“毒奶粉,注水虾,皮鞋奶”等等以前听都没听过的名词通通涌了出来,让人目不暇接。
圆脸姑娘和黑脸壮汉都不承认所售商品有问题,倒让老李哥尴尬了,好似自已是个碰瓷的无赖,想讹人家似的,想到这里,老大哥就大声说:“算了,这也没多少钱,还是让人家检验一下吧!”。说完就跨出办公室的门,他想那两位可能会叫住他,他竖起耳朵,还是没听到。
搞清楚最好,免得落人闲话。老李哥想起香樟路菜市场门口有个食品检验的,就急匆匆往那里赶,四点多了,搞不好人家下班了。街上人头攒动,叫卖声此起彼伏,本来趁五一特价想买几件换季衣裳,可偏偏遇到这糟心事。放弃吧,让人家真以为咱是碰瓷的,老李哥可不想背上这个骂名,他要认真一回,证明自已是对的,自己不是无事生非。
好不容易挤到菜市场,只见检验室门窗紧闭,一位妇女在门口蹲着歇脚,见老李哥来了,起身走开。老李哥拧了几下门把,里面没动静,趴窗户口瞧了一下,没有人。老李哥想在周围看看有没有联系电话,还是没有。这时他看见门眉上有块动向标,指向因公外出。下面标着上下班时间,上午9:00至下午5:00。
看着时间离下班还早,老李哥就在那里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还是不见人回来。就问市场门口卖馍的老人。
“今天是五一,他们就早上来刷个卡,三倍工资到手了,谁还会在这傻等,人家可是公务员啊,明天来吧!”老人对老李哥说。
“靠医院那里,那个市场不知有没有人执班?”老李哥不死心,又问。
“你太天真了,你以为是我们这些人啊,不干就没饭吃,肯定没有人的,不信你就去看看。”然后他就不理老李哥了,他要招呼生意。
老李哥本来计划今天休整一天,明天带老婆去爬山。想到这,他就赶紧朝医院方向赶,万一人家上班了呢?
当他气喘吁吁赶到那里,检验室空无一人。这里的检验室是玻璃做墙的,老李哥看得清清楚楚。他只得悻悻离去。
第二天,吃完饭,老婆叫他爬山去,那可是一周前就定下来的。可老李哥不能去,明天要正式上班,他不可能不挣钱请假去检测,只有今天最后一天时间,为了证明自已不是胡搅蛮缠,他较上劲了。
老婆知道这家伙牛脾气犯了,就打消了爬山的念头,一门心思织起毛衣,打算到冬天寄回家给孩子穿。老李哥则又提着那已经发臭的肉去菜市场检测。谢天谢地,今天有个女孩在里面。
听他把事说完,女孩对他说,这里只能检验熟的,生的检验不了,她还把老李哥手上的肉看了看,直掩鼻子,连说几个“恶心死了”,她还不忘给菜市场做广告,说这里的肉全是新鲜的,叫他以后不要去超市买。
老李哥问附近哪里可以检测,女孩说工商局应该可以吧!她还热情地帮他查了地址,告诉他怎么走。反正她成天坐班,无所事事,闲得无聊,还不如帮帮这手足无措的民工大叔。
按女孩的指引,老李哥没费多大事找到了工商局,在前台女孩的引导下进了一间办公室,办公室顺着墙摆了三张桌,一个人正打电话,另两个在聊天,老李哥局促的坐在沙发上等。好不容易那人打完电话,问他什么事,他就把这事又讲一遍。
这时最后面那个讲话了。他可能是领导,问得很仔细,时间地点单价重量都问过,还亲自查看了猪肉,然后对老李哥说:
“这家超市应该没有问题,他们货源都很正规,至于你说的那个痘痘,也可能就是淋巴结,你想,猪要经常打针,你买的那肉也可能刚好是针孔那里的。”
“我看十有八九是痘猪肉,我小时候见过,和这一模一样。”老李哥陪着笑脸,继续说:"我只是想检验一下,这肉到底有没有问题。”
“要检验,那这事就没这么简单,我们这里也没这个没备,你要到市里的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去,而且要自掏腰包,以后我们会根据检验结果判断。如果肉没问题,这费用你要出,有问题,超市出,这费用可不是个小数目呀!你可要想清楚。”
一听还要去市区,还要掏一大笔费用,老李哥一下子没了底气,也就十几块钱的东西,那么较真干嘛?昨天要是认个怂,今天还不是高高兴兴带老婆游山玩水了?唉,人有时真要“难得糊涂”啊!
见老李哥谈到钱有迟疑,领导模样的人就又对他说:“要不我通知他们给你退钱或者更换一下?”
“我主要想搞明白这肉到底有没有问题,现在人家坚持说没问题,这样一来,倒像我无理取闹一样。”老李哥还想说什么,就被那人打断了:
“那么较真干嘛?阿华,给超市打个电话,把这肉给退了或换了,芝麻绿豆点事,别折腾了。”
老李哥看着那个阿华拨通电话,对那边讲:“我们接到客户投诉,你们的猪肉淋巴太多,给人更换一下。”电话那边不知怎么讲的,老李哥没听清,阿华随即扭头对老李哥说去超市前台,那里会有人给你处理。
我可没讲猪肉淋巴多,也没要投诉人家,只是想搞清事实,老李哥心中这么想,但他并没有和阿华掰扯,是啊,何必那么较真呢?
事情又回到了原点,老李哥提着那坨猪肉来到超市前台,一说明原委,前台女孩对他客气有加,她用对讲机喊来了店长,一个高大挺拔的年轻人。他对老李哥赔尽笑脸,答应给他更换最好的后腿精肉,但他还是对超市货源深信不疑。
老李哥也不再坚持他的痘猪论,提上更换的后腿精肉,对店长连声致谢,把那块事非之肉扔进垃圾桶里,真相也就变成了垃圾。
老李哥就这样为一块猪肉忙活了两天,好不容易等来的假期就这样由于犯轴而浪费,说好的饺子没吃上,该游的山水没游上,还差点跑断腿,磨破嘴,你说这怨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