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3故事节 | 老板娘,来一杯月牙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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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申明:本文参加“423故事节”,本人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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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月晓晓永远是个奇葩,不管是高中毕业时将各种颜料铺洒满学校的一整面墙,导致保洁大叔追了她整整一条街,还是深夜突然爬下床找纸笔,结果跌跌撞撞将膝盖撞的红肿,只因为想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故事,抑或是时而嘻皮笑脸时而沉默寡言的超级无缝切换。

高三毕业,大家都说,这下好了,去一个文艺的校园,那种充满了她这种文艺疯子的地方,物以类聚,我们小月亮终于可以不英雄独寂寥了。

可月晓晓一副不好意思又让大家失望了的得意表情,将只填了一个志愿的表格轻轻放在输机的眼镜同学面前,眼镜同学一双小眼睛瞪了又瞪,又把那副金丝眼镜往上推了推,又沉默了半分钟后,终于吼了出来,'我靠!月晓晓,你疯了吧!'眼镜一声既出,全班同学随即都盯着月晓晓。'小眼镜儿,我就是要跟你走。'月晓晓灿烂一笑,哼着歌慢条斯理的走出了教室。

结果出来,月哓哓以刚刚擦边的分数勉强进入了眼镜同学报考的工科类大学,调剂到了经济类专业,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的眼镜同学理所应当的进入了最好的专业。

(二)

哦,对了,我就是眼镜同学。不过,我现在已经不戴眼镜了,那副眼镜,不过是月晓晓的一个无趣的恶作剧。

高一刚开学,班里男生说隔壁班有一个艺术特长生,唱歌画画写作跳舞,简直就是全才,那时候除了上课,一群男生凑到一起除了抽烟打游戏,最大的乐趣就是谈论周围几个班的漂亮女生。有的时候我们会学电影里那些小混混儿,在女孩子经过时吹个响亮的流氓哨,大多数女生都是红着脸加快步子走开,而月晓晓,总是大方的停下跟我们打招呼,两颗小虎牙衬着跳跃的马尾,那笑容不知道亮瞎了我多少哥们的眼,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她并不感冒,或者说,那时候的我对女孩子根本没有任何念头,以至于一度被他们评为连性取向都没有的木头人。

除了有一个聪明的脑袋和一张自认为帅的天理不容的脸,我还是省队的主力,有一次学校举办篮球赛,对阵隔壁班,比分咬得很紧,最后一点时间我的好哥们大奎被一个男生绊了一下崴了脚,我看不过便要求替补他上场,平时不屑于这种小比赛的我对付几个普通选手还是绰绰有余的,就像游戏大神申请了小号帮别人练级,游刃有余起来便不免想秀一下,我边耍花样边帅气的投了几个三分球,最后连隔壁班的女生都在为我加油,结果毫无悬念,对方男生一道道利剑般的目光射过来,我做了个坦然接受的大气表情,然后转身准备奔到自己班级的火热喝彩中去。可一转身,一个身影直冲而来,为了不撞到人,我一个急转,然后跌坐在地上。

呐喊声戛然而止,有个哥们问你没事吧,还没来得及回答,月晓晓已经站在了我面前,一脸诡异的坏笑,'同学你能不能小心一点啊。'我对她的横冲直撞非常不满,毕竟现在坐在地上的是我。'听说你喜欢我?'一语既出,场上所有人都愣了,我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为了缓解尴尬,我只好报以君子的浅浅一笑,'喜欢你的人那么多,搞错了不丢人的。'然后迅速起身,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肯定是老子今天太风光了,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别走呀,敢做不敢当呢,这不是陆枫的作风呀。'调皮又带些戏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这一次,月晓晓手里举着一封信,'用不用我念给大家听?你给我的情书。'这一下一个爱慕月晓晓的同学看不下去了,'陆枫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表面装的无性人似的背地里做了不少阿。'

这一闹我也是火了,诽谤我喜欢女孩子,对那时候的我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我走到月晓晓面前,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信,撕了个粉碎,'你听好了,我不喜欢你,不要再发神经了!'那是我第一次吼一个女孩子,那气势把我自己都吓了几跳,可面前的女生,依旧一脸的从容,笑了一下之后从包里掏出一副老式的金丝眼镜,'那你怎么证明你不喜欢我呢,我也挺困扰的,这样吧,你把这眼镜戴着,证明给大家看你不喜欢我,不带的话,那这信就是你写的。'

真是撞了鬼了,老天爷我下次一定不那么得瑟了,此时此刻我的肺都快气炸了,哪有这么无厘头的事,如果是男的,估计我早就打到他回家找妈妈了,可偏偏她是公认的才德兼备大美女,那一刻我除了怒火中烧,更是体会到了世间的冷淡,因为篮球场上聚集了更多的人看热闹,而一阵高过一阵的'带啊带啊'更是一次又一次在我心里添柴火。攥了攥拳头,一把把那个眼镜抢过来,我当时的眼神一定可以冰冻整个游泳池的水,狠狠的看着面前的月晓晓,极不情愿的把镜框套上我的鼻子,然后冷冷的丢给她一句,'你满意了?'

扒开人群我就大步走了出去,身后又传来她的声音'如果你摘了,就是说明喜欢我!'

(三)

少年的执拗以及过于强大的自尊心促使我一直戴着那个可笑的无片眼镜框,但是我当时却是铁了心,宁可被全年级同学笑称为'眼镜',也不愿意被月晓晓和大家认为我喜欢她,更何况我真的没有写什么该死的情书。

高二分班,看榜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拍了下我的肩膀。回头看到月晓晓一脸的笑容灿烂,'眼镜儿,我们在一个班哦。'

我永远忘不了当时烈日下我从头凉到脚的感觉以及伴随而来的那种恐惧感!为什么我总是这么倒霉呢,自从戴了眼镜我都是躲着月晓晓走,一方面是当时真的有些讨厌她,另一方面,谁知道她下次耍什么花招,只是这个眼镜我妈就一度以为我是出了什么心理问题,万一再让我戴着顶绿帽子来上学,那可就毁了我一世英名了。不管哥们怎么羡慕我独受月晓晓青睐,反正我当时觉得,我就是最大的倒霉蛋儿加冤大头。

可是,不管我怎么躲,月晓晓就像是我命里的克星,更像是那种野草,一不注意,已经弥漫到天际,而你想除的时候,却发现早已无从下手。

所以,当我发现我真的喜欢上她的时候,也是早已无从下手了。

分到一个班后,一次偶然我们发现彼此顺路,于是,月晓晓又开始无理的要求我护送她回家。一开始我总是阴着一张脸,也不怎么理她。她倒是自己说的乐此不疲,日复一日,两个学期过去了,我们反而从死对头变成了最佳损友,其实,我觉得听她说话也蛮有意思的,有的时候,她会把各种唐诗宋词搬到谈话里,也会背诵自己的诗给我听,她说,这种语言表达方式,既委婉,又多情,有的时候,读起来还会惹人心疼,而我却爱笑她多愁善感,她总会给我一拳头加一句'草包',有的时候她也会拉着我逃课去看画展,那些我眼中花花绿绿的颜色,却是她心里的生活糖分,有时候她会一路唱歌给我听,当然这是我最喜欢的,因为我也爱唱,就算五音不全也爱把什么事都唱出来痛快痛快,所以路人总是以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我们俩极不协调的二重唱,我们都喜欢周杰伦,于是就把他的歌词抄在本子上,一起追他的新歌,一起学他的样子酷酷的说一句哎呦不错哦,不过月晓晓说我学的像半身不遂,有的时候,她还爱侃天侃地的跟我聊梦想,说最想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咖啡店,还要给每扇百叶窗画上最温馨的画,给每杯饮料一个好听的名字,给每位客人一个心灵避雨的港湾,店里养几只猫,摆一个复古大书架,再放一个特别大的桌子,她管它叫漂流的记忆,说是希望每位客人能留下自己的一样东西,有故事的物品或是想丢弃的伤心物,她说这样一来,她就像飘在记忆海洋里的一片叶子,每天都能浏览体味这海的苦痛与甜蜜。每次到最后,她都会强调,店里的招牌饮品一定要叫老板娘特调,我只觉得她天真可爱,便补了一句,老板娘笑起来眼睛弯的像月牙儿,你的特调可以叫'月牙湾','你好俗气'月晓晓回我,但随后却笑起来,然后就自己忘情的跑出去很远,过了许久才想到我的存在,便回头来笑着冲我招手,那时候夕阳的余晖洒在我们身上,月晓晓的回眸一笑,让我片刻失了神。

(四)

有一次下大雨,我妈怕我骑单车打伞不安全,逼着我带了一件雨披,放学的时候,我看到月晓晓还坐在教室里,'不走吗?''算了,我没带伞,你先走吧,一会雨停了我再走。'说着拿出了作业来写。我看那雨势一时半会也停不了,便自作主张走过去合起她的书本。'走,我带你。'

也不知道该不该感谢我妈,这雨披大的足够装下两个人,月晓晓坐在车后座上,整个人罩在雨披里。雨很大,路上基本没什么人,我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到月晓晓的一只手揪着我的夏季校服,揪的小心翼翼,偶尔车身颠簸一下,便会碰到我的腰,每触碰一次,我都会莫名的心跳加速。那时候,她的两根手指,与我的校服建立起的小连接点,让我们两个人一时间都忘了说话。

到了她家小区后,月晓晓从背后钻出来。'谢,谢谢你。'她的脸很红,睫毛上还沾着亮闪闪的雨珠,我突然很想告诉她,这一刻她的样子特别可爱,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发不出声,代之确是一句'月晓晓你诬陷我给你写情书的时候怎么不脸红?'

月晓晓显然愣了一下,然后脸更红了,继而气汹汹的解释说是雨披里空气不足还有她是憋了太久才脸红,并义正严辞的告诉我不要自作多情。临走也不道谢,直接就跑了,当时我就想肯定是我自己骑车太累了才会产生她对我有意思的感觉。

刚准备离开时,手机响了,月晓晓发来的短信,'眼镜儿,你的眼镜还真打算带三年?'

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确实很混蛋,自大加情商低又很幼稚,为了继续保持自己可笑的自尊心,我回她说,那当然啊,不然万一有人觉得我喜欢你,还写情书什么的,岂不是丢人了。月晓晓没有回我,之后也再没有提过这件事,我们依旧是最佳损友,大奎总爱调侃我说你这眼镜带的还真带出惊天地泣鬼神的纯洁友谊来了。

我一直以为毕业之后,到一个没有月晓晓的地方,我就可以摘掉这可笑的眼镜,不,应该是坦然的摘掉。可如果她在的话,我就会心里有鬼,这也是为什么,看到她的志愿表,我会那么生气,我气她舍弃自己喜欢的生活,为了在我身边而选择自己没兴趣的专业,更气我自己,不敢在她面前坦然的摘掉这该死的眼镜,不敢承认,我喜欢她。

(五)

整整一个暑假我都没有联系月晓晓。

开学的那一天,下火车之前,我犹犹豫豫,最终还是把眼镜带了起来。

我们的大学坐落在江南,比起塞北的那股豪放劲儿,这种小桥流水的美更容易让人伤春悲秋。月晓晓不爱去上自己的课,找了好几份报社兼职,有的时候要熬夜熬到很晚赶稿子,我劝她喜欢文学也不一定要这么拼命,她也只是浅浅一笑不回答。白天空闲的时候,她就跑来陪我听课,有的时候抱两本书,有的时候带一个素描本,几根铅笔,涂涂画画的,认真起来煞是可爱。这时我总会凑过去问她'老板娘在画自己的百叶窗吗?',然后月晓晓就傻呵呵的笑,好像下一刻她的店就能开业一般高兴的笑。

这个时候,你们一定会想问我,为什么还不坦白自己喜欢她。

其实,每当我们一起在图书馆自习,她一边盯着无聊的课本,一边在我笔记本上画画的时候,我们晚上一起跑步后躺在操场聊天,我望着她星光下亮亮的眼睛的时候,一起踏青归程时她歪着头打瞌睡的时候,打闹时偶尔凑的很近双目对视的时候,她整完我神气得意的时候,哼歌时自我陶醉的时候,想诗句时安安静静的时候,以及她流露出落寞神态的时候,这些时候,这些瞬间,我都想告诉她,月晓晓,我想把眼镜摘掉了,可是,就好像习惯了枷锁的犯人,突然卸去重负后会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正常行走,我已经习惯了跟月晓晓这种心照不宣的友谊,两个人之间,若没有了这可笑的眼镜,我是否还能坦坦然然的站在她面前,是否能保证可以一直在她身边。感情开始之后,就会有分开的可能,而我,却是一点也不希望有这种可能存在,所以,我宁愿以这种方式陪在她身边。

然而,我的自以为是,我的自尊心,一次又一次伤害了她。

南方冬天很少下雪,可大三那年,史无前例的,下了一场特别大的雪,更难得的,那天还是圣诞节。月晓晓约我去一个露天广场过圣诞,漫天的飞雪,伴随着音乐声,人们的祝福声,洋洋洒洒的坠落,月晓晓站在一棵圣诞树下等我,时不时的向双手呵气,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毛衣外套,围着一条厚厚的围巾,雪花落在她头发上,像极了水晶球里的天使。

我走过去把饮料给她,'等久了吧,今天下雪路不好走。''那就罚你先喝三杯。'月晓晓弯眼一笑,欢快的转身向餐厅走去。

'陆枫......',饭吃到一半时月晓晓停了筷子,犹犹豫豫地喊我,'恩?怎么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把这眼镜摘了,丑死了。'不知道为什么,一提到眼镜,我就想到了当年她的恶作剧,自尊心又开始作怪,'还不都是怪你,非得逼我带,大学还阴魂不散的跟过来,你以为我不想摘阿,可你在我身边,我一摘不就是承认输了么。'我一连串的话说出来,月晓晓愣了一下,然后突然笑了,'说起来确实都怪我,那我自罚一杯。'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餐厅明晃晃的灯光下,我似乎看到她的眼角,亮晶晶的闪了一下。

(六)

那是我大学期间最后一次见她,圣诞节过后,她像阳光下融化的雪一样人间蒸发了。我去过她的宿舍楼,等她的舍友,她们也说不出任何原因,只知道她已经退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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