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庄镇政府的婚姻登记办公室里,两人各自把所需的证件递交给婚姻登记员,登记员问他俩是否自愿,两人异口同声的说是。只是当着工作人员和光辉哥哥的面,雪花有点羞涩,扭扭捏捏的。
登记员又递给他俩一人一份《申请结婚登记声明书》。两人各自填好签上名字,交还给工作人员。经审查无误,两人很顺利的领到了结婚证。
出了乡政府大门,雪花好奇的指着骑车走在前面的“五哥”问光辉,“你们家不是一共弟兄五个吗?你不就是老五吗?你怎么又叫他五哥呢?他到底是你四哥还是五哥?
“其实就是我四哥,从小跟我婶子家的几个哥排着叫惯了,一下子改不过来。”
“噢,我说呢!”
路经学校门口时,他四哥要返回学校去,他关心的问光辉棉花摘完了没有,他说就剩一点了,不着急,以后再说,天不早了,要送雪花回去。他四哥欣慰地“嗯”了一声,叫他路上慢点,便进学校去了。
返回吴村时,光辉说想先回家一趟,把那些证件放家里再去送她,雪花不让,说是怕左邻右舍看见了,笑话他俩还没结婚呢,就在一起。光辉说:"都领了证了,还怕人看见吗?”
“农村人,你还不知道吗?什么时候举行婚礼了,才算是真正的结婚了,真正成一家人了呀!”
“好吧!"光辉只好乖乖的按照她的指示,直接送她回家。
一路上雪花都没怎么说话,她心里有点忐忑不安,自己已经是他的人啦,但不知他对自己是不是真心真意,他会不会变心。万一父母知道了,会不会责怪自己。
光辉推着车子和她并肩而行,见她一言不发,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问:“你怎么不说话?脸色也不好看,哪里不舒服吗?还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我……”
“哦!我明白了,你还在担心。”他安慰她说:“我们都已经领证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等收完秋,种完麦子,凑够了彩礼,就送到你家,再选个好日子,咱们就举行婚礼。”
半小时后,他们来到马村村口的小桥边。这时,迎面过来一位赶着马车,正走在桥上的青年男子,他身后的车厢里,还坐着三个中年男女,他们热情的跟光辉打招呼。
雪花面带羞赧,连忙拐到向南延伸的一条田间小路上。她怕人家看她,就故意躲开。
趁着他们寒暄,雪花先慢慢沿着小路一边往南走,一边不时回头望,等他过来。她想,从今往后,自己就认定了他,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一定要和他结为连理,然后恩恩爱爱,相伴一生。
“哎,你怎么往南走啊!过去小桥往西,不就到你们村了吗?”光辉骑着自行车,终于追上来。
“刚才那几个人是哪儿的?”她问
“是我们村的,都是街坊邻居,知道我快要结婚了,不会乱说什么的,你不用怕。”
“我不想走村里,人多。从这条路往南走,前面不远有个砖窑,旁边有个向西去的田间小河堤,沿着河堤往西二里多路,再往北穿过田埂和村中大路就到家了!我想绕路回去。”
“我答应过你妈妈,要早些把你送回家的,河堤上又没有路,我怎么骑车送你,现在已经五点多了,你徒步要走到什么时候呀?我不放心,咱们还是拐回去,走大路吧!"光辉一边跟她往前走,一边着急的劝她。
说话间已来到砖窑处。雪花不听他啰嗦,执意要走河堤绕道回去。“你就送到这里好了,你回去吧!我妈要问起的话,我就说你早早就把我送回去了,我没往家里,又去找我闺蜜玩了。”
光辉没办法,只好目送她踏上西去的田间小路,又走上河堤。
雪花顺着小河堤向西走出一里地远的时候,才停下来,回头望,已看不见他的身影,便坐在河堤上歇息。
她放眼望去,广阔的平原上,一望无际的稻海,在秋风中荡着金波。沉甸甸的稻穗,把稻秆都压弯了,它们被风吹得一浪推一浪,此起彼伏。稻子熟了,已是丰收在望。
可不知为什么,雪花心里却充满了失落,担忧。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她终于忍不住,眼泪像断线的珠子,簌簌而下。心里说不清是爱,还是恨。她不敢回家,怕父母知道了责怪她,又怕乡邻知道了笑话她,真是不敢越雷池一步呀!
可自己一个女孩子,不回家又能去哪?总不能在野外过夜吧?已是九月的天,夜里冷的很,万一再遇上坏人怎么办?她望了望西边的天空,太阳已经要落山了,天要黑了。她又躇踌了一会,便站起身,迎着落日的余辉,硬着头皮,一筹莫展的往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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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走到离家只有一路之隔的,以前曾是生产队的办公大院里时,看天色还没有黑透,便索性坐在院子西北角一个大石磙上,等待黑夜降临。因为她害怕碰上街坊邻居,会看出什么,其实是她自己过于担心而已,别人谁会知道呢?
一直等到天完全黑透,几步之内已看不见人时,雪花才从大院里出来,穿过马路,便到了自家大门口。见大门没有上闩,便轻轻的推门而入,又转身,想把大门栓上。
“雪花回来啦?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啊?”是妈妈的声音,雪花大吃一惊,心想,这下坏了,被母亲发现了。她又紧张,又害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哦,光辉早早就把我送回来了!是我没进家门,又去找我闺蜜玩了,到现在才回来。”雪花故作镇定的转过身,望着她母亲说。
只见妈妈站在院里一棵一把粗的法桐树下,朦胧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显的和蔼,慈详,问话的语气也特别温和,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雪花那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去休息呢?”雪花关切的问她母亲。
“不放心,在等你回来,还没吃饭吧?快回屋吃饭。”
日子如水,忙过了秋收秋种,当出土的小麦苗绿变大地的时候,冬天的气息也越来越浓重,农人们把从田野里收获的粮棉五谷,浓缩在各家各户的庭院,仓房。带着农家人所有的辛劳与汗水,在丰衣足食的喜悦中,准备安安稳稳的过冬了。
农历十月初,二堂姐香玉受光辉家之托,来向雪花母亲问雪花的生辰八字,说他家想看个吉日,定下婚期,准备给两人成婚。她母亲便让人代笔,把雪花的生辰八字,写在一张红纸上,交给香玉,带回男家。
没过几天,光辉和他的父亲,二哥,牵线的香玉姐一同来到雪花家,并带来了婚书,彩礼和新买的电视机,洗衣机,缝纫机等家电,光辉又向雪花母亲请示,说过两天想让雪花跟他一同去省城转转,再给她买几套结婚穿的衣服,再买一辆自行车,一台录音机,这都是那时婚嫁时流行的五大件。母亲看着雪花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便答应了。
隔了两天,两人便从乔店车站坐火车南下,去到离家几十公里的省城。虽然并不太远,可雪花从小到大却从来没去过。这次跟着光辉去,还是第一次出远门。
靠窗的双人座位上,两人相依而坐,听着车箱内喇叭里放着优美的歌声: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赏心悦目的望着车窗外,那一望无际的麦田,在初冬的阳光下,象漫无边际的绿色海洋。还有那宽阔的黃河,苍翠的邙岭,都从窗前闪过。雪花开心的想,如果回来的早,一定要他陪自己去山上观赏一番美景,再回家。
二十多分钟后,便到了城里,下了火车,已是早上九点,两人在摊前吃了早饭,便开始在火车站附近转悠。
都市五光十色的景象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街道两边的各种店铺招牌五颜六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广场上人潮涌动,因为已是初冬,人们都穿起了厚厚的冬装。大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四面八方传来录音机播放的流行歌和电子音乐。
“城市里虽然人多,但都是陌生人,谁也不认识谁,咱们可以像婚后的夫妻一样,无拘无束的随便游逛,不用怕谁说闲话。"光辉拉着雪花的手,高兴的说,“咱们先去商场里逛逛,买些衣服吧!听说省城里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就是火车站这一片,最有名的大商场‘亚细亚'也在这附近,咱们就先去那里逛吧!”
“好啊,我也正想去呢!咱们想到一块了。”雪花笑道。两人在行人的指点下,找到亚细亚大商场,手挽手一同进去。
里面热闹非凡,上下五层楼里都是人山人海。各种商品,衣服,鞋帽,首饰等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各种景观,让从没出过门的雪花大开眼界,叹为观止。两人随着众人,顺着电梯一层一层的转,那水光溜滑,能照出人影的地面,让雪花一个不防,差点滑倒,幸好有光辉牵着她。
两人在商场里逛了一晌午,买了又喜庆,又好看,又合身的礼服,枕头等大包小包的结婚用品。觉得肚子饿了,累了,才停下来去餐馆吃饭,歇息。下午又去车行里买了一辆永久牌的二八自行车;到音响店里买了雪花最喜欢的收录机。
眼看天色不早,他对她说:“咱再到棉衣店里看看,已过立冬了,天气寒冷,买两件棉衣可以御寒。"雪花答应着,两人又进了商场。
暮色临近,满城亮起了耀眼的灯火,街头上霓虹灯闪烁,车水马龙,整个城市立刻成了灯火辉煌的不夜城。
雪花望着美丽的城市,不禁浮想联篇,要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有朝一日也能到城里安家,该有多好啊!可是,家里祖祖辈辈都是以种地为生的农民,又怎么会到城市里生活呢?这不是异想天开吗?正想着,光辉说道:"天要黑了,结婚需要的东西也买的差不多了,咱们该回去了。”于是,两人在万家灯火中,恋恋不舍的坐上了北去的火车,离开了省城。
当火车到黄河南岸站的时候,雪花望了望车窗外,虽然车箱里亮如白昼,外面却是漆黑一片,更看不清邙岭的风景,只有站台上和铁道两旁的路灯闪耀着。
她遗憾的对光辉说:"本来打算返回的早了,咱们可以下车,去附近小山岭上游逛一会,再回去的,可现在天已黑了,风景是看不成了。”
他安慰道:“等有机会了,我再带你来游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