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风云录 - 76 - 两全齐美


独孤云本以为这次的任务要功败垂成,没想到突然来了李轻尘和谢无病两个生力军,局面登时大为改观。李轻尘只是牛刀小试便震慑全场,就连辜镇东这样的武学大家也不敢轻试其锋,这样一来,至少他自己和欧冶芒父子的命算是保住了。

为了破坏钱镠与朱温的联姻,钱沐雪今天必须带走。辜镇东乃是梁越联姻的始作俑者,只要现在杀了此人,这件事便多半难以成行。只是吴越军与晋军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倘若辜镇东被杀,钱镠势必与李存勖翻脸成仇,如此一来,即便朱温与钱沐雪的婚事不成,钱镠很可能会更加不顾一切地投靠朱温,以报此仇。

因此今日还不能对辜镇东下手,只要他们三个能够带着钱沐雪以及欧冶芒父子全身而退,此行的目的便已达到。

他心中盘算清楚,对谢无病使个眼色,谢无病会意,倏地欺到钱沐雪身边,伸指点了她身上五处穴道,钱沐雪身子一软,正好靠在李轻尘身上。

李轻尘有心让开,但又怕摔坏了她,只得双手背后,身子僵直,一动都不敢动。钱沐雪身上的处子香气不断钻入他的鼻孔,几根秀发贴在他的耳根下面,撩拨地他浑身既难受又舒服,一颗心狂跳不止,飘飘荡荡地如在云端。

钱沐雪身材娇小,半边脸贴在李轻尘胸前,清晰地感受到李轻尘强劲的心跳和一股浓烈的男子气息,心中羞愤交集,一张俏脸早已涨得通红,却苦于无法出声,只能在心里不住咒骂:“死狗贼,臭狗贼。”只是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这狗贼到底是李轻尘还是谢无病。

谢无病心中暗笑,他方才点钱沐雪穴道之时手上故意加力,将她推到李轻尘怀中。此举倒不是有意让两人难堪,只是在独孤云、李轻尘和他自己三人之中,只有李轻尘能确保钱沐雪不会被辜镇东抢走。

他这样公然对付钱沐雪,等于是当众打了辜镇东一记耳光。万弢大喝一声:“好小子,我们公主千金之躯,也是你随便动得的?”说完便要上前与谢无病厮斗。谢无病夷然不惧,刷的拔出腰间长剑,要与万弢手底下见真章。

猛然间辜镇东喝到:“万大哥,稍安勿躁!”万弢听辜镇东这么说,顿时停止身形,又退回到辜镇东身边。心中却一阵欢喜,万弢仍然叫他“大哥”,可见他已经不怪自己了。

独孤云见辜镇东脸色如常,似乎对钱沐雪受制视而不见,心中不禁佩服辜镇东城府够深,真能沉得住气。

此时李轻尘已经撤回手掌,没再为他运功疗伤,独孤云只觉得伤口剧痛,心知夜长梦多,必须尽早离开此地。

他略一思索,对辜镇东道:“辜总管,事到如今,在下也无须隐瞒,浣花公主的确是我所劫,目的便是阻止越王与梁王结为姻亲。此事对晋王固然有利,但对于越王来说却未必有害。“

辜镇东哦了一声,道:”愿闻其详。“

独孤云道:”朱温素有虎狼之心,与其共患难容易,想要共富贵却难比登天。况且此人贪淫好色,即便浣花公主姿容绝世,时日一长朱温必然会另寻新欢,岂不委屈了公主?逐鹿天下之时朱温自然会对越王百般笼络,一旦天下初定,朱温返过身来对付的人首当其冲便是越王。”

辜镇东脸上平静无波,似乎并未被独孤云的这番话打动,说道:“难道李存勖便能善待越王?”

独孤云道:“晋王天纵睿智,宅心仁厚,体恤将士,极得河东百姓爱戴。倘若越王能与晋王联手,共讨朱温,之后平分天下,隔长江而治,岂不甚美?“

辜镇东道:”然则庐州杨行密,岭南刘隐又将如何?“独孤云胸有成竹,道:”杨行密位居江北,刘隐属于江南,晋王与越王正好一人对付一家,是战是和,各家自行决定,互不干涉。”

辜镇东心中冷笑,嘴上却道:“如此谋划倒也不错,既然如此,独孤兄可否将浣花公主及欧冶芒父子交我带回,以表诚意?”

独孤云见辜镇东这么快就反将自己一军,稍一思索,便道:“目前越王心意未明,恕在下难以从命。”辜镇东冷笑道:“阁下连这点诚意都欠奉,还谈什么隔江而治?”

独孤云正在沉吟不语,李轻尘突然道:“驸马爷,咱们来做笔交易如何?”辜镇东一惊,问道:“什么交易?”李轻尘道:“大家今天各走各路,由我大哥将这位浣花...浣花公主以及这对父子带走。”辜镇东嗤地冷笑一声,道:“凭什么?”李轻尘道:“只要你答应这么办,今天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辜镇东脸色阴沉,心中暗自戒备,冷声道:“你有这个本事吗?”

李轻尘身子一晃,欺到辜镇东身前,一拳向他面门击到,这一招犹如闪电雷轰,不但迅捷无比,兼且劲力十足。

辜镇东大吃一惊,一招“云横秦岭”,双拳交叉护住面门,同时身子向后疾退丈余,以防李轻尘还有后招。李轻尘却已回转身形,肩膀重新抵住了正要倒下的钱沐雪。

他这一下倏来倏去,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切重新恢复原样,似乎李轻尘的身子根本从未动过。

辜镇东运功暗察周身上下,自觉全无异样,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他对自己方才的应对极为满意,忍不住用得意的眼光看了李轻尘一眼,心道原来你的武功也不过如此。

他突然看到万弢双眼圆睁,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胸前,神情极为惊诧。辜镇东连忙低头一看,只见他的衣衫上从胸口到小腹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七个指洞,却分毫没有伤到肌肤。

辜镇东顿时脸如死灰,才知道李轻尘的武功之高远超自己想象,若不是他手下留情,现在他身上的就不是布洞而是血洞了。

在场的众人也被李轻尘如鬼似魅的武功镇住,一时间全都变得鸦雀无声。过了半天,辜镇东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手一挥,道:“走!”说完率先转身离去,万弢和其它下属连忙跟了上去,山谷里瞬间又变得静悄悄的。

欧冶芒上前几步,噗通一声跪在独孤云面前,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独孤云身子无法动弹,连忙让谢无病将欧冶芒扶了起来。欧冶芒双臂为辜镇东卸托了关节,一直咬牙强忍,谢无病为他将关节回复原位。

独孤云知道辜镇东此去定然会立即调集人手大举搜捕他们,此地不宜久留,便道:“咱们赶快离开这里,到衢州城与众兄弟会和,然后尽快从衢州撤离,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对钱沐雪道:“公主殿下,你身份尊贵,在下也不愿对你用强。你现在身为人质,最好是乖乖跟我们走。若是你想要趁机逃走,能逃得掉算你运气好,但如果被我抓到了,可就不是不能说话行动那么简单了。”

钱沐雪看了一眼李轻尘,眼中怒火不息,对独孤云道:“姑娘我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你想让我听你的话,却是老猫闻咸鱼,休想啊休想。”

独孤云叹了口气,对钱沐雪这份宁折不弯的性格无可奈何,心下却也生出一丝敬意。此时时间紧迫,无暇再与她继续纠缠,当下由谢无病背起自己,李轻尘背着钱沐雪,欧冶芒抱着小石头,往衢州城赶去。

好在悠云谷离衢州不远,不到一个时辰他们便到达了逍遥窝落脚的一名弟子家中,此时众人均已等得焦急异常,见独孤云身受重伤,却多带了三个人回来,无不惊讶,纷纷上前慰问。

这次施元生也随众前来,见独孤云和小石头均受伤甚重,连忙为他们内服外敷,包扎伤口。

独孤云命人尽快备好八辆一模一样的双马大车,他和谢无病,李轻尘以及欧冶芒父子乘坐其中一辆,剩下七辆由逍遥窝的兄弟乘坐,八辆车一齐出动,分别从衢州城的东、南、西、北四门出城,让辜镇东布下的探子无法确定他们到底在哪座车中。

一切办妥之后,独孤云靠在车篷上,心中这才踏实了一些,对李轻尘道:“兄弟,我听师傅说你跟随李随风大侠在雁荡山学艺,怎么会突然来到衢州?”

李轻尘道:“我随师父上山的第二年,甄默龙大叔也找上山来,那时候他被孟烟寒打成重伤,在山上养了半年才完全康复。”

独孤云插言问道:“甄默龙?便是当年你父亲李存孝身边的贴身副将甄默龙?”

李轻尘点点头,又道:“甄大叔是在去酒泉拿师父送给他的翻云覆雨三十六式的小册子时遇到孟烟寒的,当时随他一同前去的还有太乙宫的史玉昆,史大叔为了救甄大叔,被孟烟寒害死了。”

说到这里,他心中一阵难过,声音也变得有些低沉,过了一会又道:“甄大叔逃走之时只看到孟烟寒一掌打在史大叔头顶,史大叔中招倒地,却没有亲眼看到史大叔死去。他在山上养好伤之后,始终对这件事不放心,曾三次下山寻找史玉昆,但都无功而返。”

“史玉昆突然失踪,太乙宫的人也在到处找他,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得知史玉昆失踪前是和甄大叔在一起,因此在甄大叔第四次寻找史玉昆的时候,太乙宫的人便找上了他。

太乙宫非说甄大叔害死了史玉昆,任凭甄大叔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最后双方动起手来,甄大叔不敌被擒。

好在太乙宫的掌门人玄灵道长为人持重,在事实尚未确认之前不愿伤及无辜,并没有处死甄大叔,而是将他关了起来。

我和师父直到三天前才得到讯息,师父当即命我下山,到终南山太乙宫面见玄灵道长,澄清事实,还甄大叔一个公道。”

我赶了三天路,今天刚到衢州城便碰到了谢大哥,得知你在这里,就过来找你了。”

独孤云听李轻尘说完,点了点头,道:“原来你是要去长安,碰巧路过这里。可见老天待我不薄,要不是兄弟你及时赶到,做哥哥的丢掉性命事小,误了晋王的大事,那可就百死莫赎了。”李轻尘连忙逊谢,心中也觉得甚是欣慰。

只是他想起甄默龙身陷牢笼,生死不知,心情又变得有些沉重,恨不得肋生双翼,飞到终南山,将甄默龙解救出来。

独孤云让谢无病将钱沐雪的哑穴解开,对她道:“钱姑娘,一路上多有得罪,在下实在是迫不得已,还请姑娘海涵。”

钱沐雪身子依然不能动弹,嘴里道:“你别得意,我姐夫肯定会来救我的。”

独孤云道:“辜镇东肯定会想办法将你救回去,只是他的目的是为了将你嫁给朱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姑娘对这门亲事并不情愿,那么你是愿意辜镇东救你回去还是不愿呢?”

钱沐雪没好气地道:“让我嫁给朱温想都别想,但我这样被你们劫持,一点自由都没有,就算跟着你们又有什么意趣?”

独孤云道:“我们只求越王与朱温无法联姻,对姑娘并无丝毫为难之意。只要你乖乖地听话,我会尽量让你过得舒服一些。”钱沐雪道:“说得比唱得好听,想让我相信,先把我的穴道解了再说。”

独孤云对谢无病一使眼色,谢无病会意,伸指将钱沐雪其它的几个穴道也解开了,钱沐雪伸了个懒腰,道:“身子一直僵着,难受死了。”

马车里空间虽大,但一下子挤了六个人,空间所剩无几,钱沐雪不愿身子碰到别人,这懒腰伸得实在有些憋屈,但总比穴道被点时舒服多了。

她转了转脖子,又搓了搓手臂,这才道:“我早就想出来玩玩,身上又没带钱,现在正好得其所哉,只要你们管吃管住管玩,本姑娘乐得跟着你们到处转转。”

独孤云笑道:“如此甚好,还有不到一个月便是婚期,只要在一个月内越王找不到你,这桩婚事便即告吹,到时候我自然会放了你。”钱沐雪道:“君子一言。”独孤云道:“驷马难追。”

两人相对大笑,李轻尘和谢无病见钱沐雪如此爽快,而独孤云终于不虚此行,心中也甚是喜慰,跟着一起大笑起来。

笑了一阵之后,独孤云对李轻尘道:“此次辜镇东铩羽而归,定然会集结重兵,在各处严加搜索。我深受重伤,谢大哥庐州分舵事务繁忙,不能一路陪同,接下来这段路,就全靠兄弟你啦!”李轻尘道:“大哥说哪里话,此事小弟义不容辞。”

独孤云道:“咱们只求辜镇东不能将钱姑娘抢回去,至于这段时间要去哪里,倒可从长计议。”

李轻尘皱了皱眉,随即欢然道:“大哥,既然是李存勖让你来劫持钱姑娘的,不如你将她送到太原,一来可令李存勖放心,二来太原与长安同处西北,咱们一路过去,先到太乙宫救出甄大叔,然后大家一起去太原,岂不是两全齐美?”

独孤云抚掌笑道:“兄弟此言甚合我意,咱们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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