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脚生活 4

         “王龙，赵兵，到办公室来。”竹竿老师在讲台上喊。他是我们这个班的班主任兼这个年级的年级组长。我跟兵哥正在打望，因为我们坐的最后一排的窗子外边就是这个学校高三女生上厕所的必经之路。早就听说这个学校美女多多，前些天上课会周公去了，一直没有机会验证。现在我们正在兴头上，竹竿就在上面嚷嚷了。其实竹竿不是我发明的[虽然我以前的每个老师都被我命过第二次名]，班上的人都这样叫他，他身高超过了一米九，体重据说还不到65公斤。他上厕所的时候，外面的人都能透过厕所上面的窗子看到他的头甚至颈。而兵哥在里面的时候，我却只能看到他头上最长的几根毛竖起的毛，而且还是在有风的时候，没风就什么都看不到了。一般的人就更是安全了。班上还有叫他电线杆的，不过我觉得还是竹竿好，形象。因为电线杆至少也要三根竹竿捆在一起，显然他还没达到那标准。

         我们两个人三条腿外加一根拐杖来到了办公室，里面有几个老师在改作业。等了一会儿班上的同学陆陆续续的又来了几个，却始终不见竹竿的身影。正纳闷呢，竹竿来了，手中拿着一根小竹竿，那架势像要打人了。

        “自己准备好，我要打人了，要告我的就去告，我检讨已经写好了。”

         我跟兵还一脸茫然，他又说：“你们几个，为什么不交作业？没做吗？那还来学校干嘛？天气这么热，热坏了身子我可赔不起。来，每人十板，小D，你来帮我打。”他面带微笑，明显有些骄傲。

        站在我旁边的坐在我前面的那个男同学想笑却不敢笑地从大竹竿手中接过小竹竿。一起上了这么些天的课了，我才知道他叫小D，等他从大竹竿手中接过小竹竿面对我们背对大竹竿时，他终于是如愿以偿地笑了出来。

        “给我使劲打，不用力的那一板就算你头上，最后我来打你。”

        “老师，我做了的，科代表没来收。”兵哥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本来还面带微笑的竹竿顿时火冒三丈，也不知道是不是人长高了会因为上面空气稀薄氧气供应不足而喜怒无常，我和兵哥都吃了一惊，而其他人却没什么反应，显然是习惯了。

        “X，科代表不收你就不做？人家科代表不学习？要不要专门为你配一名科代表专门收你的作业？”竹竿不知道什么时候脸红了，他一边说一边喘着大气，一边用右手把左袖卷到肩上去，又放下来，然后又卷上去。另外几个老师都笑了。

        “科代表本来就是负责收发作业的嘛，他来收一下我作业顶多用他三十秒时间。没有这三十秒，能上清华北大的照样上，上不了再给他一万个三十秒他一样上不了！能发芽的种子用石头压住一样发发芽，发不了芽的种子给它再多的营养也还是会腐烂掉！”

       我们这些学生都笑了。

      “你给我滚，我管不了你了。”竹竿突然坐直身子两眼瞪得溜圆，用那只一直在玩弄左袖的右手指着办公室门口吼出这么一句。过了三秒钟，他又用它从裤兜里摸出钱包，数了400块放在桌上：“钱还给你，你走吧。”办公室没人笑了，我们，还有其他老师。

       “老师，我们都是知识分子，我们总得讲道理吧！”这句话把竹竿惹毛到了极点，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比我们高出了一个多头，用他那后来又搭在左肩上的右手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知识分子，你不配！”

      沉默。

     一分钟后，一个老师说：“同学，等你大学毕业后，可能才算得上一个知识分子！”另一个老师说：“哼，大学生，现在的大学生不值钱了，揉一揉眼睛就会看到，打一个喷嚏就会撞上，走路拐个弯就会踩着，上个厕所都不知道会遇到多少个。”这时，大家都笑了，包括学生，包括老师，包括兵哥，包括竹竿。

     大家还在笑时，兵哥不笑了。他说：“我不配，那你呢？你应该配吧，既然你配我们还是得讲道理。你不跟我讲道理，说明你比我都不如，至少我好有讲道理的想法！”他又对这另一位老师说了：“别以为你走路撞到了几个大学生就了不起，我在我们学校揉揉眼睛，打个喷嚏，拐个弯弯，上个厕所看到了都是高级教授，你再牛也不过一个初级教师！”说完兵哥拿着桌上的钱走了。

     愣了，全愣了。我愣了因为兵哥哥从来没有这么豪迈过；同学们愣了觉得开了眼界，居然有学生敢对竹竿这样说话，后来竹竿也不只一次得说兵哥是他教书以来第一个敢这样对他说话的人；竹竿愣了因为桌上的400块瞬间就不见了，他是料想兵哥哥即使走也不会拿钱走的才大胆地把钱拿了出来，谁知道兵哥哥居然一丝不苟地全部拿走了；一个老师愣了因为我们大家都愣了；另一个老师愣了因为印有自己是初级教师的牌子赫然矗立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其他老师愣了因为兵哥走时狠狠地摔了一下办公室的门。“啪。。。”空气中回荡着兵哥摔门的声音。

     后来我们剩下的人还是挨了竹竿，竹竿似乎很伤心，似乎感觉有点失败。我们每人挨了十板，小D却挨了十七板，他的善良使他得到了额外的七板。

    后来兵哥说什么也不到学校去了，他白白赚了400块钱，不想再被竹竿要回去。

    后来小D成了我的右脚。

    后来我几个晚上没有做梦。

    后来我就遇到了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