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傻瓜老太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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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不会忘记你，只是有时会突然想不起。

电梯升到了十层，开了电梯就是我儿子家门口了，电梯门开的时候可欣看见我和老伴儿站在电梯门口等她。

拉她进了门，我和老伴儿热情得过分，可欣的姑姑也就是我的儿媳妇在厨房做菜，两位老人一边陪可欣说着话，一边把瓜子和橘子往可欣手里塞。

可欣喊我们爷爷奶奶，老伴儿高兴地笑着，眼角的皱纹里也满是欢喜。

我和可欣聊天，问她高三累不累，问有没有钟意的学校，我跟可欣说，啥钱多钱少都不重要，要选个自己喜欢的呀。

老伴儿呆呆地看着可欣，口水不自觉的淌到了嘴边，我立马抽了两张纸仔细地帮她擦嘴。

我跟可欣说，你奶奶她从前是特别爱干净的人呢，看着很硬朗，没得过什么大病，可是那天突然就倒在了院子里，吓得我赶紧喊叫，邻居听到了，把奶奶送到了医院。

脑梗。

要手术时，医生让我两个儿子商量商量尽快签字，我在旁边一言不发；医生说，怕是撑不过今晚了，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我一言不发；我找了个乡下的赤脚医生给老伴儿治病，大家都没有把握，我一言不发；大儿子小心翼翼地跟我说妈可能不行了，要不就算了，别让妈走的这么痛苦。这次我没有一言不发，我用十几天没有合过的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瞪着儿子说，要治，怎么能不治，我说她能好，她就能好！

我的老伴儿真的活过来了，我当时一脸骄傲地说，看吧，我还是把她从阎王爷手里拉回来了。

只是，老伴儿落下个痴痴呆呆的毛病，视力听力记忆力都大不如前，从前爱干净的她现在时常会被口水湿了衣服。儿子为了照顾她，把我们俩都接到了城里来。

“从前就是我的傻老太婆呀，得了病，更傻了。”我对着可欣说这话的时候，控制不住我眼里亮亮的东西。

我和可欣说着，目光总是时不时地瞟一眼老伴儿，她突然睁大眼睛问:“老头子又看我，你们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可欣扯着嗓子跟她说，没有，爷爷夸你呢，说你菜种的好。

于是老伴儿笑了:“那是，我做的饭也好，我做的啥都好。”

我又继续说起来，脑梗的人啊，没落个半身瘫痪全身瘫痪的就是命好了，能像你奶奶这样站起来的可不多。以后再治治，说不定啊，还能恢复。

可欣也欢喜起来，就像自己已经能看到奶奶康复的样子。

饭好了，我们在欢笑中吃了这一顿饭，期间出差的小儿子还打视频给儿媳，在屏幕里跟我我们讲，他回来会带好吃的给我们，我又大声地给老伴儿转述了一遍，她笑着说了句:“浪费钱，可不能买太贵的东西呦。”

可欣要回学校了，我说，我送你到门口吧，我就不下去了，我一走啊，你奶奶就急，她老晕，坐不了电梯，所以我也不下楼，就在家陪着她。

老伴儿此时已经套上了自己的新衣服，说，老头子，我们一起送送可欣啊，我好久没出门了。

我放大声音跟老伴儿说了几句，想劝她不下去，她显现出撒娇的模样:“上次你就跟我说下次有太阳就让我出门转的，你这个老头子你又说话不算话，你是不是又打算骗我，我这新衣服都穿好了，你不让我下楼去吗？我待着这楼里，跟家雀似的，又不自由，还不让我出去啦？”

我拗不过她，往兜里装了些纸，带着她慢慢走出门，送可欣下楼。

我们三人出了电梯，可欣走向车站，再三要我们不要送了。我俩千叮咛万嘱咐，站在小区门口看着可欣上了公交车，然后走向了小区花园，老伴儿说，她要多转一会儿才行。

有一天我听到可欣和她姑姑打电话，可欣说等奶奶以后好了回了老家，怕不是要天天出去串门哦。

儿媳妇沉默了，其实，我的傻老太婆脑梗醒来后，医院查出来她还得了脑癌，怕没有三个月的时间了。

我记得，当时我坐在医院外面的台阶上拿着我的大烟袋一口接一口抽着，我跟子女们说，你们妈她得的就是脑梗，现在好了，以后还会治，会恢复的。

儿女们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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