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必读:《和你共赴今生》 • 前言
100年后,人们不会想到,有着“再生人”身份的鬼才编剧任飘萍,会写到民国21年一场举世震惊的灭门惨案,然而,她的聚焦点却脱离了这场惨案的主角——“民国第一大将军”曹燮,更多地倾注于其不为人关注的幼子曹鲁瑜 。
这是将军唯一的子嗣,七岁时死在曹家的灭门惨案中,民国23年所有报纸都刊载了这一事件。然而,诡谲的是,半个世纪后,当隐世600年的“法渊寺”被意外发掘时,人们却在寺旁惊见曹鲁瑜的墓冢,冢前碑言: 曹鲁瑜于公元一九六八年,因保卫法渊寺住持“机缘大师”的舍利子,跳谷而亡……
这个故事太长了,100年,多少世间事,并不发生在我们肉眼所见的时空,就像,你不知道,民国28年旧历八月初四这一天丢失的一只狗,会串起这么多人的命运!
五更天,浓雾氤氲,寒意袭人。
隐约中,一抹瘦削如魂的身影从街头掠过,轻飘飘、阴森森,缺乏人息。西靳治安所的夜值警员蜷在陈旧的单人沙发里,眯了眯眼,掠看一眼,懒理这一抹魅影,仍旧睡去。余光扫了扫桌上钟表,还有一小时,就有人来换班了,又一夜,平安无事。
少年将最后两张寻“人”告示贴在西城人气最旺的“睐记油米”门柱间,一边一张,似失亲的挽联。纸上的内容并无二致,夜雾拂过,浓墨饱蘸的字体在忽明忽暗的晨夜,如同小鬼的鼻涕,阴森的流淌。
少年立于贴罢的告示前,将“帅狼”的画相端端正正粘在下方,力使图文一体:
“吾亲帅狼,八月初四晚于南城葫戎街丢失,烦全城友邻倾力相寻,若归,定当重谢!
下附帅狼容样,但烦若见者供吾线索,三叩而谢!
己卯年 八月十九日 赵家豆腐脑 赵鲁瑜”
下方是一只膘肥体壮的硕犬,威风凛凛立在一片空阔的庭院中,气度非凡。若非失主注明,画上这斯倒不似犬,更似一匹狼。
少年贴毕告示,仍旧沿街搜寻,瑟缩着身体,口中悲怆地呼唤:帅狼、帅狼……,细弱逶长的声线,在似轻若重的寒流中,高低起伏,戚如鬼泣。
“三更半夜,给狗叫丧,找死!”暗夜中有人春梦受扰,不耐烦地骂。
回南城时,路过西靳治安所,见门已开,少年犹豫着,小心翼翼地探进去。
“怎么又来了!”刚刚换班的警员见了这少年,见鬼似地斥喝。
“求求您了,如有人来报案,说看到‘帅狼’,烦您到南城告知一声,我给您送一桶豆腐脑……”
“谁要你豆腐脑,快滚,别自寻拳脚。”说时抓住少年往外搡,少年被他扼喉捏着,勉力将手中的字条递到他桌上,喑哑着挤出一声:“求您!”
警员将少年推出去,“砰”一声关上门,口中不耐烦地的碎骂着,抬眼看到桌上皱褶的字条,烦躁不已,抓起扔进废篓,“他妈的,人都管不了,还管一条狗。”
少年从地上爬起,满面是血,他盯看治安所紧闭的门,猛咳两声,勉力站起来,悲凉四望,正待离去时,见一名警员手拿一叠白纸疾步朝他走来,细看,那白纸正是他连夜贴出的告示,他不觉神情大振,连忙朝警员迎去。
“是不是找到‘帅狼’了?”少年问向警员,喜出望外。
“这是你贴的?”警员执白纸反问少年。
“嗯,嗯!”少年连连点头。
“我叫你贴,我叫你贴……”未弄清是怎么回事,疾风暴雨的拳脚已落到少年身上,
少年一面避让,一面哀问:“是不是找到‘帅狼’了?是不是找到‘帅狼’了?”
“那畜牲早死了!你这么喜欢它,老子今天就送你去见它!”警员怒吼着,拳脚出得更猛烈。
少年连日疲劳,本已虚弱,这一顿拳脚,直踢得他七窍出血,很快便气若游丝。他无力挣扎,瘫软在地,任警员左一脚右一脚踹得他陀螺似的旋转,他已失去痛感,安静地闭上眼,脑中只有帅狼那张英姿飒爽的画相。
“杨安,你疯了,再打他就没命了……”少年恍惚听到一声喝止。
“死了倒爽快,省得天天给我惹事!”警员欲再踹,被来人拉住,“这家老太太上月才在西靳的地盘上死了,你再把他打死,不是给西靳治所找事吗?”
“那老太太自己跑不赢被踩死,关西靳屁事?”
“话是这么说,上头有形式,死了人总要多问两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算了……”
“少一事,少个屁,这月的津贴又没了,他娘的,白在治所里值了半月的夜。”那人举起手中的白纸,气冲冲摔到地上。
来人看他扔出的纸页,转望奄奄一息的少年,“算了,你打死他津贴也回不来,熬了这一晚,早点回去休息吧。”
“损了这笔钱,回去又要挨婆娘骂,真他妈倒霉!”那人说着,哈了口浓痰,猛吐到少年身上,转身进入治所内。
来人看他进去,站了会儿,蹲身试少年鼻息,旋即取下随身水壶,给他灌些热水。
少年缓过气来,缓缓睁开眼,但觉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开不清。
“能动吗?”来人问他。
少年幽弱地眨眨眼,再次闭上,未做任何回应。来人四看一眼,见对面尚未开门的茶楼前有一片檐角,便将他抱过去。
“好了,这里暖和些,你先缓缓气儿,呆会儿能动了,赶紧回去。”来人嘱着,边打开水壶,再给他喂两口热水,少年嚅动着嘴唇,发出微弱声线:“帅狼、帅狼……”
“唉!”那人深叹,垂首沉思,未几,搓了搓少年的脸颊,“听得清我说话吗?北城岳阳桥下,驻了一个奇侠马戏团,你去那儿找找,或者可以找到。”
“真……的?”少年睁开眼,瞳孔散出一些光。
来人点点头,少年搐动着,从地上爬起,“我,我这……这就去……”,才撑起一半的身体,话未说话又倒下去,意识到自己乏力,少年忙靠在墙面,摸索着夺过来人的水壶,猛灌一通热水。
“谢谢,大恩来日再报……”少年说着,终于踉跄地站起,跌跌撞撞朝北城跑去。
章仕晋回到治安所内,杨安正伏在桌前写东西,早上换值的同事在里面烧水,见他回来,烧水的同事似找着救星,连忙与他招呼,“回来了!”
“嗯,开了没,给我倒一些,我把壶嘴泡一泡。”章仕晋走进去,拎起正烧着的水壶。
“怎么了?”同事见他壶身上血迹斑斑,一阵惊乍。
“没事,刚刚借人用了。”章仕晋道着,用热水喷淋壶嘴。
“什么状况?”他示向桌前写字的杨安。
同事看一眼,将他拉到角落,低声诉道:“写检讨呢,寻狗的狗崽儿,将白纸贴到‘睐记油米’的大门上,早上睐记油米的管事发现,给上头报了案,说是像贴丧联的,触了霉头,要上头给说法。”
章仕晋低头听着,未说话。
“这些下九流的玩意儿,这会儿翻身了,仗着外面打仗要他们捐几个钱,个个蹿得老高,早前压得住时,就该让他们多吃点苦。”同事愤愤地骂。
“此一时,彼一时,算了,都不好活。”章仕晋劝他,看外面一眼,“我去看看。”遂往伏案的杨安走去。
“怎么样,差不多就行了,上头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安抚这些商家。”章仕晋站在杨安身旁,拍他的肩慰道。
“早上上头暴怒,说这事儿处理不好,下月就别来,如今这形势,要断了薪,我还活不活?一早跑到‘睐记’去赔半天的不是,回来还要挠心抓肺写这破玩意儿,真他妈霉气!”
“算了,你都平安了几个月,现在哪个治所不是如履薄冰,人人自危。”
“这‘睐记’也混账,早六点不到就开门,谁这么冷的天儿,摸黑爬尿去买东西,他稍晚点儿开门,这事儿就轮到里头那位了。”杨安没好气地瞥一眼里面烧水的同事。
章仕晋看他愤懑晃动的脑袋,只觉阵阵反感,僵硬地立在他身旁,轻拍他肩胸,勉力道:“别想了,早点弄完回去!”
杨安看他拍到自己胸间的手,猛扬起头,怒恨地盯着他,章仕晋一怔,下意识地缩回了手,“我去外面看看!”说完慌张地避开。几月前杨安在治所换衣服时,章仕晋不小心撞上,他意外看到他左胸靠肩处多长了一只乳头,方才未留神,不小心竟拍到那里。
出了治安所,走在街道上,章仕晋浊重地吐了一口气,他四下张望,凝思一刻,往北城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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