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收了剑刚刚睡下,敏儿竟梦见那混蛋微凉的薄唇吻上自己的唇。又气又羞中惊醒,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天微明,敏儿提剑去了那片树林。今天刚好是隆禧那个混蛋说每个月这一天都会去那里的日子。敏儿发着狠“这次再杀不了那个混蛋我也不活了!”
敏儿一袭白衣躲在一株如雪般盛放的梨树间,如一直守候猎物的小豹子静静看向皇宫的方向。
太阳刚探出一点头的时候,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马蹄敲击地面的哒哒声传人耳中之时,敏儿握紧手中的剑眼眸中一抹冷厉的光一闪而过。
远远的隆禧便看到一道矫健的身影在树林上空盘旋。唇边浮现一抹暖暖的笑,她终于还是来了,即便是来杀他的他还是莫名的欣喜。示意无痕将马车停下,隆禧闲庭信步般独自一人走向那片树林。
待隆禧行至树下敏儿飞身而下手中剑早已出鞘,似乎早已在期待着饮隆禧的血。隆禧背对着敏儿,感受到背后剑锋凌厉轻巧的旋身避过。唇角温柔的笑在看到敏儿褪去稚气的容颜时越发的柔和。这小丫头终于长大了!
敏儿可没心情理会隆禧那笑容有多柔和,手里的剑,招招凌厉。隆禧闪转腾挪一味的躲避并不还手,手上甚至连个兵器都没拿。就是这样小半日后敏儿还是累的气喘吁吁。
看出来杀他无望,敏儿也不迟疑转头就走。“丫头,本王去请旨娶你做本王的福晋可好?”敏儿脚步一顿,转回头怒目而视“清狗,休得胡言,本姑娘就算嫁猪嫁狗也不会嫁你这清狗!”
隆禧叹息一声“丫头,那就寻个好人家嫁了吧!别管什么反清复明,别管什么国恨家仇了,那不是你一个小丫头该操心的。”
“别一口一个小丫头,本姑娘16了不是什么小丫头。本姑娘的终生大事似乎还轮不到你这清狗来操心吧!”看着敏儿踏着树梢飞掠而去隆禧摇头苦笑“终究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早就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
隆禧依旧每个月的这一天都去小树林,只是每次手中都多了一坛酒,每次都边等边喝,酒喝尽便吩咐无痕驾车回皇宫。
转眼又是一年 这一日,隆禧又没看到自己的鹰,眼神暗淡的拍开酒坛上的泥封灌了一大口。这几年里没了鳌拜那老贼一手遮天,大清的根基已固若金汤。皇兄勤于朝政,已隐隐有万民称颂之势。这小丫头跟那些整日里喊着反清复明的乌合之众眼看着大势已去。不知这小丫头何时才能放下仇恨好好的过自己的人生!
无痕也不多话,王爷的心事他都看在眼里。若不是自己苦苦相求,那次险些伤了那丫头怕是早被王爷赶走了!如今看王爷眼神迷离的盯着面前那棵树一口接一口的喝着酒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让王爷动了心的那丫头,心心念念只想杀了王爷,这两人怕是很难有结果!
无痕都看得出,隆禧怎会看不出,只是心给出去容易收回来就难了。隆禧盼着小丫头能平平安安活下去,他每个月来这里就是希望她不要冒险进宫杀自己。他不是一定要小丫头嫁给自己,他只想那小丫头平平安安过一生。
喝尽最后一滴酒,马车在夕阳的余晖里缓缓离开这片树林。林子里除了几个空酒坛,隆禧还丢了一颗心在那里!
“小丫头算着该是18岁了,这样心心念念想杀了本王怕是会误了她的终身大事……”随着马车的颠簸摇晃着身体的隆禧愁眉深锁。“皇兄的江山已经大定,没有本王从旁辅佐也无大碍。本王也该为小丫头做些什么了……”无痕自然看不到车中这位王爷一脸的释然,和唇边凄楚的笑。
这丫头终究还是来了,远远的便听到熟悉的鹰啼隆禧眼中的柔情浓的化都化不开。
“丫头,出来吧!跟本王喝点酒……”敏儿从树上飞掠而下怒视着隆禧。挥剑斩向隆禧递过来的酒坛,隆禧旋身避过“怎么?担心本王在酒中下毒?”隆禧将酒坛举起猛灌了一大口,自顾自坐在一边的大石上。
敏儿不服气的走过去夺过酒坛喝了一大口“你若想杀本姑娘也不需用这下三滥的手段。”被她信任隆禧唇边笑意渐浓。“还想杀了本王?”“想,杀不了那狗皇帝就杀了你。都是我袁家的仇人,本姑娘虽学艺不精不过就算穷极一生也要为先祖报仇雪恨!”敏儿将酒坛砸向隆禧,瞬间就被勾起杀心。
隆禧接下酒坛对刺过来的长剑,竟视而不见。又灌了一大口酒才旋身避开“丫头,若本王死了你可会寻个好人家嫁了,平平安安过一生?”敏儿愣愣看着柔柔笑着的隆禧少顷又是一片剑影笼罩过来。“本姑娘的事与你何干?”隆禧也不生气从容的边闪避边大口喝着坛子里的酒。
酒喝尽,酒坛直直掉落在草丛中,敏儿的长剑刚好刺到胸前。隆禧不闪不避任长剑刺入胸口“小丫头,报了仇……寻个好人家……咳……嫁了吧!好,好好,活下去……”隆禧的身子直直摔入草丛中。敏儿呆呆看着剑上滴落的血,阳光下剑身的光芒异常的刺眼。那血滴滴答答落在草叶上,落入敏儿眼里,也落入敏儿心里……
“为什么不躲开?明明可以躲开的,为什么不躲开?”敏儿喃喃自语不知在问隆禧,还是在问自己。
无痕飞扑过来跪在隆禧身边,扭过头恶狠狠的吼“滚,在我改变主意前赶紧滚。如果不是王爷严令不许伤害你我早将你大卸八块丢在这里喂狼。王爷为了你至今未娶,如今连个后人都没留下。王爷怎么会喜欢上你这么个无情无义的女人……王爷——”无痕仰天狂啸,震的周围树木叶子哗哗作响。
敏儿失魂落魄的一步步向后退“好好活下去,好好活下去,好好……”耳边还萦绕着隆禧最后那句话。
京城的城墙上贴出告示 纯亲王殁,全国举哀,禁礼乐…… 敏儿拉住马呆呆看着告示上的字,良久才缓缓离开。没再回去找父母跟姑姑,也没杀了自己,没流泪,也没因为终于杀了他而开心。
他不准敏儿死,敏儿便依了他好好活下去。可敏儿的心已随他一起去了……
月余之后,敏儿已经进入荒漠之中。这里的白昼热的透不过气,夜晚却异常的寒冷,敏儿却似浑然不知,只茫然的坐在马上由着马儿将她带去任何地方。
那只鹰依旧跟着她,此刻正发出阵阵尖利的鹰啼。敏儿抬起头看向对面的沙丘,那鹰盘旋着啼鸣似与往日不同。敏儿也没心思去理会它又发现了什么,抖抖缰绳催促马儿继续前行。
沙丘后转出一人一马,温柔的看着渐渐靠近的敏儿。“隆禧,你没死?”敏儿惊喜交加。“没有纯亲王了,没有隆禧了,我只是个爱慕姑娘的普通人,姑娘可愿随我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泪朦胧了视线,敏儿就那样傻傻看着对面的男子。他还活着,他还活着,他还活着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四海为“家”?泪,终于滚滚滑落……
敏儿已经杀了那个王爷,那个她杀了之后才知道他一直爱着自己的人。转身离开时的心如刀割,敏儿才知道一次次去杀他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去见他的理由。
直到剑刺入他胸膛的震惊与锥心刺骨的痛,敏儿才不得不面对自己的心。她杀了那个爱着自己的人,也杀了自己所爱的那个人。回头想想什么仇,什么恨,什么怨,都变的毫无意义。没有了他,自己的人生也再无意义,只是他不准自己死,自己能为他做的也只剩好好活下去。
敏儿笑了,她愿意与他浪迹天涯,四海为“家”他愿意为她放弃荣华富贵,她也愿意为他放下仇恨。夕阳下,两匹骏马渐去渐远,马上的人儿心却越走越近……
当日隆禧在宫中醒来方知敏儿最终还是没忍心刺的更深,并未伤及要害。皇帝急匆匆赶来探望,誓要杀了刺客为隆禧报仇。隆禧挣扎着起身讲述了敏儿与他的恩怨纠葛,跪求皇帝昭告天下纯亲王已殁,求皇帝放他离宫去找寻敏儿。
皇帝甚是疼爱这个最年幼的弟弟,拗不过他便都依了他。三日后隆禧伤势未愈便离开皇宫一路追随着敏儿进入荒漠之中。
长空鹰啼落日暖,滚滚黄沙马蹄轻。
爱恨情仇随风去,山高水远永相随。
能化解仇恨的从来就不是刀剑,而是爱!挥剑断情,断的也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