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流水账（十八）·春回（2020.02.13）

春回

        小区封闭，田野成了奢侈，即使风里已开始传达春的信息。

        每每走到门禁处，花少总会用力从隔离带的缝隙里探出头去，四处打量。它的后腿用力蹬着地，小身子也绷得直直的，所有的力量都通过一条牵引绳传递给我:它向往外面的春天，渴望着自由的空间，这大概是世间所有生命最基本的诉求。只是被各种外在束缚惯了，人们常常会忽略或者忘却之。

      只能在小区的犄角旮旯为它觅一方闲敞。楼西面有一块小小的空地，种着几棵香樟树，我家妞出逃的日子，曾把这里当做桃花源，树上树下穿梭腾挪，根本不理睬老母亲的苦求。即使大半年好吃好喝伺候着，一旦有了机会，妞妞还是选择奔自由而去，即使风餐露宿，它也甘之如饴。可花少一直对这里颇为不屑，孤零零的几棵树，地下满是枯枝腐叶，哪比得上田野灿烂明媚。

      这几日，根本没得选了，花少似也知道形势紧张，不用你招呼，下楼便会折向这里。这棵树下闻闻，那棵树下嗅嗅，认认真真圈起了地盘。到底气温回暖，地上厚厚的腐植上，一颗颗掉落的树籽点缀其间，大黑豆似的，像无数颗小眼睛，亮晶晶的。林子间早已是小麻雀的家园，“叽叽啾啾”它们开心不已，宅家的人类，终于把世界还给了它们，它们正扑腾着翅膀，喧嚣沸腾。花少也会仰头看看小鸟，我总觉得那是它在聆听春的消息。

        小树林溜达完，我们会去另一块空地。这是小区另一头一小块野地，年初的某个夜晚，曾循着一缕幽香寻到这里，许是空地上有两个大的电线塔，这里便成了一片荒园。不知是谁随手种下了一株腊梅，它就这么寂寥地开了。月光下，那一朵朵指甲盖大小的花儿静静绽放，带着孤傲，透着冷峻。即使如此遭人冷落，它也只是一心盛放，仿佛开花才是唯一的使命。那夜，我在花下盘亘良久，不仅仅揽得缕缕清香入怀。

        小区封闭以来，这里是每日必来之处。空地应该荒了很久了，枯死的藤蔓随意攀爬。邻人曾在此垦荒种地，隐约还能看到有一块块菜地的痕迹，旁边还搭着一个小棚子，大概曾饲养过某个小动物，可此刻，一切还在凋零，一切还在沉寂，仿佛正为“荒芜”一词做最好注解。

        之前带花少来，总怕弄脏它漂亮的毛发，只会牵着它旁边转转。可我家这个娇生惯养的汪星人，竟然对这个荒园，有着无穷的欲望，它总是拼命向前挣着，想要挣脱牵引绳的束缚，今日便索性顺了它的意。

      绳子一松开，花少便成了欢快的小兔，一蹦一跳，在枯藤间穿行。一开始，它还有些胆怯，枯枝藤蔓交织的一切，于它是不小的障碍。可很快，它便找到了欢乐，踩着枯枝，拽着藤蔓，在荒草上打起了滚。“咔嚓咔嚓”，枯枝断裂了;“哈哈哈哈”，花少欢笑;“喳喳喳喳”，塔顶喜鹊也来观摩了，远处还有隐约的锅碗瓢盆交响曲……

      由得花少四处蹦哒，我也开始细细探寻。阳光虽有些惨淡，还是穿透乌云投射向大地，带来融融的暖意。历经风风雨雨，眼前的腊梅就要谢了，蜡质的黄难免有些惨白，香气也早已消散在风里，但它的脚边，我却觅得三两棵蒲公英，这顽强的植株啊，依然昂起了柔柔的腰杆，一朵朵绽放的小黄花，就这么随风轻轻摆动，如一个个明黄的太阳，传递着新生与希望……

      这一刻，我仿佛听到了世间万物的节奏，大地是会枯槁，但希望总在萌发，萌发于每一片叶，每一朵花，每一声啁啾，每一个人心底。

        天暖了，春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