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爱情无关 ——读《朗读者》

　　最初知道《朗读者》这三字，来自于电影，但我却没看，冥冥之中，有一种压抑感扑面而来。书店里看到这本书时，我仍是以一种日系的观感来揣摩的这本书：飘雪的夜晚，壁炉的火光映面，她朗读，他倾听，在这样的时光中，思想在交融，而情却是暧昧不明的。现实生活中，他和她有一种距离，若近若离，压抑沉闷……不管形式如何，男女之间一定有爱情。

　　一翻开书，我就懂得了这本书之所以为大众接受的原因，文字简单，人物简单，连名字也显得干脆利落，对于我来说，后者显得成为重要，我常常为记不得名字或容易弄混名字而放弃阅读名国作品。

　　但简单的人物线索和简练的表达背后，却有着一个强大的故事，时间跨度长，且有“二战”这么一个特殊意义年代的大的背景，而内容涉及到许多敏感社会的问题还有人对于内心的叩问……容易上手，但又充满神秘，吸引你不断探寻，既而引你陷入深思。我是一口气读完，又迫不及待地拿笔记下脑袋里跳出来的想法。我也终于明白电影之所以获得大奖的原因：照搬原著，就可以拍成一部相当能吸引人的电影了；只要有演技的演员，汉娜这个女角的形象就能打动人。

　　读小说的第一部时，我是充满疑惑的。

　　也许是职业的关系，我特别反感汉娜。一个成熟的中年妇女，勾引身体刚刚发育成熟的15岁男孩。这引发我对于青少年畸形成长、成年人畸恋的许多联想。但令我疑惑的是，如此的行为举止，作者丝毫没有一点批判的色彩，中年妇女与男孩情欲情节，并不显得邪恶与肮脏。他们之间真的是超越年龄和走在道德边缘的十分纯粹的爱恋吗？

　　直到读第二部庭审的时候，坐在法院观众席上的男孩突然明白汉娜是文盲，而此时阅读命中书的我也突然地明白了：没有文化，她也就更接近人的自然天性，更容易表现出天性的爱。它是没有理由的，是内在于人的自然生命中的。它不是后天的道德感而产生的。

　　正是这份天性，汉娜自然、真诚、容易亲近，没有功利色彩，她也就充满了迷人色彩。

　　作者并没有大篇幅地描写汉娜的容貌，因为她是朴素、自然的。第一次吸引到男孩的举动，是汉娜穿丝袜。这儿，作者用了对比的手法来写。其他女人都以为男人是对色情的放纵的追求，“女方也就常常做出放身段施诱饵的姿态来”，可是“汉娜并没有搔首弄姿，也不是发嗲诱惑的姿态……以一种安详的稳重韵律行事”。

　　对于情爱，在汉娜看来，她只是个女人，而男孩也是男人，女人与男人之间产生情欲，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人的天性也有对美的渴望。所以两人在做爱之前，汉娜都要求淋浴，也许在她潜意识里，身体保持洁净，结合也就是神圣的了，这与道德、社会规则完全无关。

　　淋浴是如此，朗读尤其如此。相信看过此书的许多人，都不会忘记汉娜在书架间徘徊的那一幕，窗玻璃上映出书和她的影子。此时的汉娜，大字不识一个，但她徘徊着、流连着——我读到知晓她是文盲之处时，眼前浮现出的就是她这时候的样子，我有些震撼，并羞愧于我的偏见、我对作者的妄加揣度。

　　汉娜向往着诗意般的生活方式，这使我开始迷恋上汉娜这个女人。

　　此时的汉娜是极其幸福的，因为她恰好遇上了是男孩涉世未深，象纯净的白纸。对美的欣赏是直观，情的表达是直接的，没有戴有色眼镜。小说中写道，圣诞节那天，他特意起了一个大早，登上她工作的电车。乘客只有他，他特地坐在第二节车厢里，希望她走过来，和他亲热一下；在他们出游的时候，他很自然地搂着她的腰……这些举动无疑地说明了他和她一样，自然、天然地接受爱、接受令他愉悦的生活方式，毫无不适之感，“尽管汉娜只比我母亲小十岁光景，也蛮可以当我母亲，我同她一起出现却无所谓。我甚至为之感觉骄傲。”

　　沉浸于听众这一角色中的汉娜，令我倍感温暖。看到第三部时，知道汉娜能独立读书，能写文字表达情感、见解，“汉娜欣喜若狂”，读书的我也极为欣喜和宽慰。虽然她已身陷牢笼，但她终于不是凭着本能去感知世界了，她终于能与人做精神上的交流了。

　　然而，令人心痛的情节出现了——在即将离开监狱的那一天早上，汉娜选择了自杀。男人震惊，我也震惊。监狱长领着男人走进了汉娜的单人牢房，看到书架上摆着的书，许多犹太裔作家的作品，还有关于二战战犯的书书籍，我顿时醒悟，心里一片悲凉。

　　离开男孩之后，一个偶然，汉娜成了集中营的看守。在汉娜看来，这就是一份工作，同她电车剪票员一样，只是一份工作。承担了这份工作，她就要任劳任怨地把它做好。在审判庭上，汉娜不止一次地问审判官：你在那时候，你会怎么办？这道出了她的迷茫，，她不懂得战争、政治与工作有何关系？但在那个特殊的背景下，汉娜的迷茫没有任何人来关注，她没有逃脱责罚，被判终身监禁。

　　读了书的汉娜终于明白二战意味着什么，纳粹意味着什么，血腥的屠杀，而她成了屠杀的帮手。她开始嫌弃自己，“几年前她突然放弃了这一切。在这之前，她一直很注意地保持体形……也好像有洁癖。后来，她就暴饮暴食起来，甚至很少洗澡呢。”汉娜身上的味道曾让男孩无比地迷恋，然而失去了活下去信念的汉娜快速地衰老了，体臭的散发，暗示着她无可挽回地走向了死亡。

　　在她终于达成她的梦想，成为一个朗读者的时候，却感觉到羞耻，走出监狱，她却无法再走近男人，走进人群中……她与爱情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