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来电话前,许三夫妇又提着棍子去找我妈,他们听说我妈找了他果蔬厂的经销商。当时我妈正在家做饭,许三夫妇把家里灶台上的锅碗瓢盆砸的满地都是,把我妈推到在地,又踹又打,临走时说:“再他妈折腾,弄死你全家!让你儿子也失踪!”
多次被打的事,我妈从未对我说起过,就算她在我爸失踪后的日子里常常喜怒无常,她也未曾告诉过我。我17岁了,我该像个男人那样,为我妈抵挡来自外界的风雨,成为她的依靠,而不是仅仅是她的骄傲。
放假了,我从学校借了一部DV机就坐车回家了。
回到家后我帮我妈干了几天农活,就开始筹备自己的计划。我一般都在离村子近的瓜地里看瓜,然后趁空都会溜到许三的水果加工厂外面观察。一车车的桃、早苹果等都被送到加工厂外面的冷库,冷库里也常常会拉出来之前储存的水果到工厂里,进行清洗和深加工,许三的水果加工厂基本上都是做罐头、果汁和果脯。我暗暗想,以许三的为人,水果加工厂里一定存在很多违规行为,如果我能抓到把柄,就能治了这个许三。
在外面蹲守了三天之后,我所获甚少,心里焦急如焚。因为许三加工厂常年养着几条狼狗看守,加之门口老有人把守,看到脸生的都不让进,加之我也不能时时蹲守在外面,家里瓜地时常有人去买瓜。
一天,我正在草庵上发呆,就听外面喊:
“猪日的你回来了也不说声!”。
我忙出来看,是我小时候的发小梁峰,他经常见我就称“猪日的”以示亲切,我笑着切开个西瓜喊他过来吃,他也不客气,跟我蹲在草庵下面的地上吧唧吧唧地吃起西瓜。
梁峰家里条件一直不好,但是他为人爽快,小时候我妈去广东找我爸那阵子,我自己在家,经常饥一顿饱一顿,梁峰常把自己家的馒头拿到学校掰我一半,我们两个就着干辣椒面就吃起来,他还时不时带我去他家吃饭。后来我家条件越来越不好了,学校每次缴费,我们两个都是被老师点评批评的那两个人,这也算是患难之交吧。后来他初中没毕业就不读书了,去广东打了几年工,后来因为腿有风湿了,就拿着铺盖回家了,虽然后面身体条件好一点了,他也不打算出远门了。
“那你现在在哪干呢?”我问。
“嗨,就在村上许三那个加工厂胡乱混点钱,先干着再说。”梁峰说。
“你真的在加工厂?”我有点兴奋。
“怎么了?你有啥事?有能帮忙的尽管说。”梁峰啃了一口西瓜说。
我本来想着让梁峰帮我带着DV拍点东西,后又想这事还是别连累梁峰了。
“是不是你家的西瓜要卖给许三加工厂?”梁峰猜测道。
“不是,西瓜先卖着再说,你能带我去参观下那个加工厂吗?”我说。
“可以啊,不过那破地方又脏又臭的,有啥好看的。”说完梁峰扔掉了一个瓜皮。
“我们学校让实习写社会调查报告,我觉得可以写写农村的生产链。”我说。
“你说的玩意我也不懂,不过我可以带你过去,许三应该明天要去经销商那里,你到时候过来,我带你进去。”梁峰说。
“行,我明天找你。”我兴奋地拍了拍梁峰的肩膀说。
梁峰笑着心满意足的吃完西瓜,打了个饱嗝,说:“跟我客气啥呢,一年到头见不到你,也帮不上啥忙,这算啥。”
我们两个又聊了一小会儿,梁峰就说他要赶去水果加工厂了,不然迟到了,许三把一天的工钱都要扣完了。
第二天,我来到许三水果加工厂外面,那两条本来正打盹的狼狗见我过来立马扑上来,对着我狂吠,要不是被锁链挡住,我都怀疑这两条狗能把我撕烂。于是我又想起我妈被咬,我恨不得让那两条狗一命呜呼。
听到狗叫,看门人从门房那懒洋洋的出来,询问我干啥,我说我找下梁峰有急事。看门人看了看我,就进去叫梁峰了。
我看梁峰笑着从里面跑出来,跟门房大爷说了句:添麻烦了。
门房大爷朝他摆摆手,说:“别太长时间了,让他发现了又该训咱了。”
梁峰说:“没问题。”
梁峰偷偷告诉我,要不是他跟门房大爷关系还不错,今天许三又不在,其余时间估计不让进。因为别看大爷年纪大,许三经常训他训得跟孙子一样。
梁峰带把我带到了水果清洗间,我偷偷把特制的拍摄包打开,按下了拍摄键。工人正把一袋一袋的水果倒入水槽内,我不由得眉头一皱,很多水果明显已经腐烂了,发出一阵阵的果子变质的味道,这些水果在已经变得黑漆漆的水里向前滚动。
梁峰看到我惊讶的表情,用一副已经洞察一切的表情说:
“看到这些是不是再也不想喝果汁了?”
他继续说:“我也是来到这里之后,再也不会买果汁、罐头吃了,厂里的工人也一样。”
梁峰低声跟我说:“许三收购了很多廉价、甚至烂掉的水果,给它们添加各种增色剂、增甜剂,再把包装一套,就摇身变成你们嘴里喝的饮料了。”
梁峰又带我参观了果汁压榨,罐头制作、以及果干制作间,这期间我看见硕大的老鼠从水果清洗间跑到果汁加工的地方。
梁峰见状说:“这个正常,这里面都是后面入嘴的东西又没办法放老鼠药。”
梁峰说,有一次,他看见一只老鼠不小心跑到水果输送带上,然后被压榨到果汁里,工人们就问许三要不要倒掉,结果被许三臭骂了一顿,钱花的不是你们的,你们不心疼。后来,许三让工人把果汁量加大,稀释下,再多倒点增甜剂和增色剂,说是就看不出来了。
我虽然胃里感到一阵翻滚,但是心里还是比较兴奋,因为我想拍的内容就是这些。
“那他做的这些怎么过的质检?”我问。
“他有的是办法,我觉得他肯定跟上面有关系,要不然这么几年了许三怎么都没事呢。还有,他有一部分用来检测用的样品,检查的时候就拿出来。具体操作其实我也不知道,人家怎么会告诉我呢。我要有合适的事干我也就不干了,缺德的事还是少做,不然总有一天会遭报应。”梁峰说。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心思飘到了别处。
梁峰看我愣神,拍了拍我说:“发愁你的实习报告要没法写了吧。”
我说笑了笑摇摇头说:“不过参观还是很有价值的。”
梁峰不解,说是反正他不懂这些,让我自己看着弄就好。
从许三的加工厂出来,我兴奋地把拍回来的素材看了好几遍,接下来我要为我家的事出一口恶气了,顺便为民除害。
晚上我妈看我一直在倒腾dv机问:你拿这个东西是啥?
我说这个东西能把许三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全拍下来,然后我们拿着这个检举他,告他违规经营。
我妈一听吓一跳,忙说:“这行吗?强强,你现在还是别惹这个人了,咱们现在惹不起。小心被他打死了。这人狠着呢,没得势的时候把自己弄得比谁都低贱,得势的时候把谁都踩在脚底下,把咱们就更不放眼里了,想打就打。”
我妈说起这个我就来气:“他能随意打你,就是因为知道你不敢拿他怎样,你不怕他了,他就怕你了。”
我妈不再说话了,只是说:“妈不希望你再被他打伤了。”
“放心吧,不会的,他不会拿我怎样,我有治他的办法。”我信心十足地跟我妈说。
晚饭后,我又看了一遍dv机里的素材,就睡觉了。
第二天吃完早饭后,我就去了瓜地,没一会儿,梁峰来瓜地找我,他急匆匆地跟我说,让我防着点许三,早上许三打电话把他叫到了许三家,臭骂了他一顿。
“他骂你做什么?”我问。
“不知道昨天谁跟他说我带着你去了工厂,他知道后大发雷霆,问我你去做什么了,我就说你是学校写什么报告来着,那货一听还踢了我一脚。”梁峰气愤的说。
“哎,没想到这把你连累了。”我觉得挺对不起梁峰的,他也压根不知道许三和我家的事。
“这说啥话呢,我已经跟那货说我不干了,让他赶紧把钱给我结了,昨天我就说过我本身就不想干这亏人的事了,正好借这个机会不弄了。”梁峰说。
“那他给你钱吗?”我有点担心地问。
“那货是能坑一分钱就坑一分,没有他不占的便宜,估计要不回来了。”梁峰说。
梁峰看我越来越歉疚,就说拍拍我说:“没事的,没他这里活,我还活不成了吗?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那我也帮你想想办法。”我说。
“别想那么多了。”梁峰说,紧接着我看他站起来,拍拍自己手上的土说:“我这会儿去工厂那把我的东西取下,不然估计那货可能都给我拿走了。”
我点点头,看着梁峰走远。
午饭后,我又去了瓜地,正吃西瓜的时候,我看见许三夫妇拿着棍子从村里的那条大路上向西跑了过去。我急忙拿着抹布裹上西瓜刀去追许三夫妇,我知道他一定要上我家去了,他们之前欺负我妈欺负惯了,更肆无忌惮了,我不能再让他们欺负我妈了。
虽然许三夫妇已经跑了很长一段路了,但我年轻体壮跑得比许三夫妇快,快到老杨家桃园的时候我就追上了他们。
夏季的午后,太阳晒得人皮肤焦烫焦烫的,这个时候人们一般都在家里地上打个凉席地铺,头顶枕一个石头枕头,吹着风扇睡觉。这会儿,大马路上除了我们三个一个人也没有,许三夫妇还往前快走,我大喊了一声。
“往哪里走!”
许三夫妇回头,我看见他们手里拿着那个估计打过我妈,砸过我家家具的棍子朝我奔来,我担心被他们两面夹击吃亏,就跑进了那片桃园。
许三边追我边骂:“我看你这个碎货还要翻了天,你跑到厂子干啥了!你想干啥!”
“你管我干啥,我干我该干的。我要曝光你个黑作坊!”我边跑边说。
“有本事就去,就怕你娃没那个本事!”许三叫道。
“我已经把你的厂子用烂果子,掺老鼠、卫生都不如猪圈,添有毒添加剂的事录视频了,你看我行不行!”我在桃园里穿梭着说。
许三夫妇气得要命直奔我过来就想打,有桃树作为遮挡,许三夫妇的长棍子派不上用场。
“你娃既然能耐大的很,这会儿怎么胆子小得跟老鼠一样,跑啥呢!”许三气喘吁吁地说。
“我看他妈不要脸,是贱货,这贱货生下的崽儿也是个不要脸的。”许三媳妇根本抓不到我,干脆站在桃园里冲着我骂。
我一听她说的话,来气了,站住了骂:“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我爸当年瞎了眼了一直帮你们,你们却恩将仇报!”
许三看我站住也站住了,他这才看到我扔掉抹布漏出来的西瓜刀。
“把视频交给我,都好说。”许三放低了语气说。许三媳妇儿见我们都站在那不动,就要拿着棍子往我这边冲,许三一把把她往后推到在地。
许三媳妇儿倒在地上喊:“干啥啊,跟这小子废什么话。”
“以为我还会信你的话?信你的话,我妈还用一次次问你们要欠我们家的钱!信你的话,我妈能被狗咬?被你们打吗!”我大声喊。
“那是你妈逼我的!”许三说。
我见许三完全没有歉意,心里的火又一下子窜到了头顶,我愤怒地说:
“那我今天所做的事也是你逼的!你就等着厂子倒闭,倾家荡产,坐牢去吧!”。
我正喊的时候,许三一棍子打在我的肩膀上,我的刀掉在了地上,许三跑过来拿着棍子抵着我的脖子,我仰面被他拉在地上,感觉快喘不过气了。
“赶紧把视频交给我,不然小心没命了。”许三在我耳边说。
我喘不过气憋得头晕眼花,手上的力气也老使不上,我费力的指指棍子,许三松了下手。我立马一把把许三拽到,捡起地上的刀就向许三捅了过去。
许三媳妇儿这时也跑过来,又急又怕的我又拿着刀捅了许三媳妇儿。
看着许三和他媳妇儿倒在地上,我慌慌张张地拿着西瓜刀一路跑回家。到了家我把全身的衣服都脱了,不停地洗脸,洗手,生怕留下血迹。
平静下来后,我找了点麦咭杆,把衣服和麦咭杆都扔进在烧炕的洞眼里,点燃火柴烧掉了我的衣服,擦干净那把西瓜刀,埋在里家里后院的树下。
以上,都是警察审讯我的时候,我如实所答。
“你为什么要拿刀捅许三夫妇?”审讯室里,老警察问。
“我觉得他们要杀了我,我想赶紧跑。”我说。
“你有没有同伙?”年轻警察问。
“没有。”我纳闷。
“你捅了许三多少刀?”老警察问我。
“可能是两刀还是三刀?”我想起那个瞬间总觉得记不清楚,脑袋晕乎乎。
“那你捅了许三媳妇儿多少刀?”老警察又问我。
“两刀吧。”我说。
“除了刀之外,你有没有拿别的东西跟许三夫妇对抗?”年轻警察问。
“没有,只有西瓜刀。”我说。
“你母亲知道你杀人的事吗?”年轻警察问。
“不知道。”我说。
“你母亲没发现你的行为比较奇怪吗?”老警察问。
“我回家的时候我妈还在睡午觉,只是我烧炕的时候她被烟熏醒了,不过我告诉她是我高中的一些考试卷子不要了,我烧了。”我说。
“你为什么下午还要去瓜地?”年轻警察问。
“后来我想了想,没有人看见这事,或许可以瞒过去。”我说。
正说话间,审讯室里走进来另外一名警察,对两位审讯我的警察说:
“结果出来了。”
两位警察立马站起来,走到门外,我看了眼,毛铁锤带着手铐被两名警察押着走了过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