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金瓶梅》四：潘氏幽欢，郓哥闹坊

小说自此回起，第一次出现情爱方面的描写，而这些描写，均在各个版本的书中被删去，代之以“此处略去XXX字”，我是很想将那被删掉的文字抄录上来，以满足广大无法阅读到这些文字的读者的好奇之心。而当我再读几遍之后，又觉得不过如此，古今的中国文学作品中，不乏此类场景的描写，如《红楼梦》，《西厢记》，《牡丹亭》等等，现代的如诺奖获得者莫言的《丰乳肥臀》，作家王小波的很多小说，以及泛滥于网络的各类网络小说。叫现在的文学青年来写一点这方面的文字，我想应该更生动更有想象力，可能会缺少一点文雅与隐晦罢了。但是要知道，比起被删去的文字，笑笑生对于故事情节的描写更让人心花怒放，更具审美价值。

上一篇说到，王婆的计划一步不差的进行着，进行到第九步的时候，西门庆与潘金莲还只是相会，算不上挨光。这时王婆借口出去买酒，把门拉上，“用索儿栓了”，我估计就坐在房门前，听着房内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进去抓现行。至此，挨光才正式进入了高潮。

这时的潘金莲，继续装做一个纯情善良邻家小妹，把头别转着，说话也是低声细语，甚至还害羞到“把脸通红了”。接下来作者的描写甚是精彩，将两人情欲渐浓，水到渠成的情景用细节描写表现的淋漓尽致。这里非摘录小说中的原话不能真实展现了。

“这妇人一面低头弄裙子儿，又一回咬着衫袖口儿，咬得袖口儿格格驳驳的响，要便斜溜他一眼儿。只见这西门庆推害热，脱了上面绿纱褶子道：‘央烦娘子替我搭在干娘护炕上。’这妇人只顾咬着袖儿别转着，不接他的，低声笑道：‘自手又不折，怎的支使人！’西门庆笑着道：‘娘子不与小人安放，小人偏要自己安放。’一面伸手隔桌子搭到床炕上去，却故意把桌上一拂，拂落一只箸来。却也是姻缘凑着，那只箸儿刚落在金莲裙下。西门庆一面斟酒劝那妇人，妇人笑着不理他。他却又待拿起箸子起来，让他吃菜儿。寻来寻去不见了一只。这金莲一面低着头，把脚尖儿踢着，笑道：‘这不是你的箸儿！’西门庆听说，走过金莲这边来道：‘原来在此。’”。

王婆的计划是拂落一双筷子，西门庆无意间拂落了一只，难度增加了不少，并假意夹菜，在夹菜的时候发现少了一只筷子，再假意寻找。潘金莲也是配合西门庆的演出，“一面低着头，把脚尖踢着”那只筷子，笑道“这不是你的箸二”。西门庆走过来，“蹲下身去，且不拾箸，便去他绣花鞋上只一捏”。那妇人其实也是欲拒还迎，假意做了个反抗，于是顺水推舟，两人……此处略去XXX字。

此处可以再继续分析一下潘金莲的真实动机。首先，是假装邻家清纯妹妹的动机。从小说第一次描写到潘金莲的时候，我们便知道她绝不是一个单纯善良的邻家妹妹，从她骂武大郎没出息，勾情武松，到后来泼妇骂街，以及小说后续描写到的很多关于她的故事，一直都是一个受过历练且绝不简单的女子形象，且具有一定的城府。他自小是一个使女，被几次转卖，当然深知隐藏自己的真实内心，而在不同的场合表现出不同的样子。在与西门庆见面的这个场合中，她认得此人便是几日前楼下的“风流浮浪”之人，当时已有“几分留恋”，得知对方是个有钱人，自然想留下一个好的印象。其次，是欲拒还迎的动机。似乎潘金莲在他们计划进行的过程中已经知道了此计划的目的，刚好与自己的目的一致，便将计就计，顺势而为。小说中也写到，潘金莲自从与张大户勾搭，那老儿已年过六旬，就算是嫁给了武大，“三寸丁的物事，能有多少力量”，武松雄壮威武，又得不到，在肉体上的原始冲动被压抑得如此严重的情况下啊，遇上这么一个人，怎能不欢喜？于是表面上拒绝，但是身体上确是很诚实的。

王婆则是算好了时机，在两人完事之后，整理衣冠之时进来抓现行，这一情节让故事进一步深化。自古以来行不轨之事的人都是处于理亏的一方，于是王婆顺势进行威胁，“你们都要依我一件事。从今日为始，瞒着武大，每日休要失了大官人的意，早叫你早来，晚叫你晚来，我便罢休。若是一日不来，我便就对你武大说”。更是提出“你每二人出语无凭，要各人留下件表记拿着，才见真情”的要求，于是西门庆拔下一根金头簪，插在妇人云髺上，“妇人便不肯拿甚的出来，却被王婆扯着袖子一掏，掏出一条杭州白绉纱汗巾，掠与西门庆收了”。自此，整个挨光方案完美实施，并未失一步。

好事不出门，坏事当然是行千里。不到半月之间，街坊邻居对这件事都心照不宣，唯独瞒着武大一人不知晓。那么最后是谁捅破着一层薄纸的呢？作者设置了一个小人物：郓哥。这郓哥何许人也？“年方十五六岁，本身姓乔，因为做军在郓州生养的，取名叫做郓哥”。这郓哥时常得西门庆馈散他一些盘缠，这一日正寻他不得，一个好事者对他说“。西门庆刮剌上卖炊饼的武大老婆，每日只在紫石街王婆茶坊里坐的。这咱晚多定只在那里。你小孩子家，只故撞进去不妨”。郓哥自然就去了，而王婆当然是极力拦住，不让他破坏他们的好事坏了自己的财路。这小伙子并不谙世事，道“干娘不要独自吃，也把些汁水与我呷一呷。我有甚么不理会得”。这样一说，自然得到了王婆一顿臭骂外加两个栗暴，打到街上，“把雪梨篮儿也丢出去”。这郓哥也不是好欺负的人，“老咬虫，我交你不要慌！我不与他不做出来不信！定然遭塌了你这场门面，交你赚不成钱！”决心把事情搅黄。郓哥的出现，又把故事推向了另一个高潮。

正是：掀翻孤兔窝中草，惊起鸳鸯沙上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