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之死

  我从温暖的地方出生,钻进寒冷的风里。我从狭小的囚笼脱身,死在更加宽广的囚笼里。

  如果非要选的话,这儿简直是我第二理想的葬身之地,如果别无选择的话,我要跟着岁月在这不断衰老。“滴,滴,滴…”我跟着沙丁鱼般的人群涌出时,当温暖的空气夹杂着汗臭涌进鼻腔时,来不及思考。我只觉得一阵兴奋,自从他们咄咄逼人的声音消失在我耳畔后,每一天都犹如劫后余生。与此同时,我也向狭小的电影院告别,告别了那些在厕所燃烧殆尽的日子,一切都焕然一新,只是在林立的高楼间也不禁有些迷茫。

  我的第一次疲惫到来时,已经是三个月之后了,九十九个日夜对于永远湿润的西湖来说不过一瞬,就像他载我从银泰回万华一样短暂,我们在星辰暗淡的夜里落满了灰尘。我看着此起彼伏的公路桥时想到:“如果明天下起一场沸沸扬扬的雨的话,张开伞,就看不见黄昏。”

  回到家里,暂且称之为家的地方,干涩的唇渴望雨水,我辗转反侧,只听见车声要从头上碾过,孤独更趁机涌进心头,我应当麻木。于是想到他纤细的手指划过我发丝,也并未抚过我的心头,只觉得寒冷。颤抖着拿起手机,给孟发了一条消息:“睡了没?”也没有音讯了。有时候我觉得越来越沉重,有时候越来越轻盈,我在沉重地轻盈,在轻盈间下坠。如果床是我的船,被子要变成柔软的壁垒,要行驶在无风的海上,鲸鱼也钻进梦境里。直到窗外的光已经挤开窗帘时,我才终于和翻江倒海的胃做了个和解,沉沉地睡去了。

  ……

  还好今日无云,我挂掉了终于鸣金收兵的电话,否则窒息的压抑感又要来袭。只是我已身陷囹圄,退无可退,十八岁的我想去挪威,去冰岛,去北极,想看天光灿烂,二十五岁的我就只想在三亚开一家小店,喝椰汁喝到吐血。我该何去何从呢?我得到的远大于我逝去的,我的愤怒要安放在何处呢?我只想逃离那里,褪去褐色的羽毛。我只觉得我变了,变得可笑,于是我被人推进了泳池里。

  如果人生是一场漫长的电影,我希望闪光灯不要点燃我的裙摆,灼烧我的皮肤,赤裸裸地衰老。世界上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死去,死去的人会长出金色羽毛吗?如果乌鸦也换上金色的翎羽,我只觉得丑陋,如果是我呢,会变得更美丽吗?此刻我啜饮玫瑰花瓣上的露珠,若是玫瑰也枯萎呢?

  正如他娓娓而来,走入我的青春里,又如秋风般离去,烙印在脖颈上,不过是一道光斑,金黄色的羽毛终会缓缓褪去,我的喙变得脆弱不堪,再没法歌唱了。

  如果太平洋的风裹挟着积雨云再一次来到我身边,这一次我要义无反顾地飞向蔚蓝的海,即便是四周长满了崎岖的山峦。若我金色的羽毛将要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无需以一抔泥土埋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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