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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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现在唯一的照明工具,就是手中的强光手电,可我不敢打开。

前面大约五六米,可以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拼了命奔跑,跌跌撞撞,尤如丧家之犬。

我大口喘着气,紧紧尾随看。追赶中,不时被树枝绊了一下摔倒,马上爬起继续,不时被石块撞了腿,咬着牙揉了揉,还是一步不落。

佩枪早已被我插进腰间的枪套中,这样的环境,这样的能见度,就是再牛的神枪手,也不会轻易开枪的。

我是一名狱警,今晚和监狱百十名狱警一样,奉命捉拿一名叫刘大海的逃犯。

刘大海这个犯人,我还是比较了解的。他是我们中队的犯人,四十不到的年纪,高大威猛,犯的又是抢劫杀人罪,虽然是未遂,但他所在地的法院,考虑到他的案件,造成的社会影响太大,还是重叛了他,十四年的刑期,足够让他在今晚有利的环境下赌上一把了。

前段时间,我还为自己一时的冲动,选择了狱警这个职业而后悔。是啊,警服是穿上了,可工作的环境,我在几个狗朋狐友那里可张不开口。大墙里的工作环境,简直是糟糕透顶,管理区一色青油油的头皮,人渣遍地。生产区则是烟尘弥漫,轰响震天。而我的那几个朋友加同学,不是政府部门的小领导,就是企业的小老板,个个混得都挺风声水起的。看看自己,真有点自相形秽。

有了羞耻感,我的进取心是十足的。我把所有可利用的时间,都用来复习了,一年多的努力,没有负我,我如愿拿到了北京公安大学的录取通知,下个月一号,就是我报到的时间。

所以,对今晚追逃的任务,我还是很犹豫的。任务十分艰巨不说,还是十分的危险(据可靠消息,刘大海手里有一把从夜班武警抢得的一把微冲),所以我一直缩头缩脑地躲在众人的身后。

但当中队长在动员会上,态度鲜明、义愤填膺地说:“…我们中队犯人的逃脱,是我们整个中队的耻辱,如果逃脱犯人危害了社会,那更是我们对人民的犯罪…"我顿时感到羞愧,人要脸树要皮,要真如吴指导所说,让罪犯逃跑并危害社会的话,那我和同志们就别活了,干脆找个无人的地方上吊得了。因为我们也太对不起自已身上的警服了。

所以,我不再心存杂念,和同志们一样激情澎湃,斗志昂扬,领了佩枪和手电,毅然爬上追逃的车上。

到了一个岔道口,由于路道多而复杂,我们只得兵分多路追击,越追人越少,身边闪动的强光手电,渐渐不再密集,越来越疏远。

我小心地避开树枝和石块,向前搜索着,一个人行动,既使追到了,我丝毫不占优势,我有枪刘大海也有,还是支杀伤力惊人的微冲。论身体素质,我根本不是人高马大的刘大海对手,这个家伙,不管是看守所,还是监狱,都很强势好斗,典型的牢头狱霸。

正当我犹豫不前的时候,突然前面不远处,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我一抬手电,光束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树丛中跃出,疾步向前方的阴影里奔去。

是刘大海。我心里大喜,正要追出,还是慢慢顿住了脚。还是保险些吧,先鸣枪示警招集同志们,再一起追击。可我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此一来,只能让刘大海更疯狂,跑得更快,最让我不安的,前面的那片黑乎乎的轮廊,竟是一座大山。这要让刘大海逃进去,别说是我们这百十来号人,就是调集全市的警力,三五月抓不抓得到还是两说,关键的是,哪来那么充足的时间啊。

我不再犹豫,拽了拽皱巴巴的警服,干脆关了手电和对讲机,插起"五四",牙一咬,全力向前追去。

我知道,此时的刘大海,心里肯定是焦虑不安的,甚至可以说,他已经在慢慢接近心理崩溃的边缘。人生地不熟,黑漆漆啥也看不清,最主要的是,后面渐渐迫近的追兵,不知倒底有多少人,还有被抓将要面临加刑,至于加多少年,肯定不会少,这辈子他坐穿牢底是铁定的了。所以,他不会轻易就范的。

我此时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追上去拖住他,不能让他逃进大山里。近了,近了,我已经能看见刘大海苍惶的背影了。

又向前跑了十几米,我猛地停住脚步,前面不大的开阔地,已不见了刘大海的身影。我的心在狂跳,忙靠住一棵大树,扫视着周围,听力在无限地放大,想听清楚前后左右的风吹草动。

四周安静的可怕,只有风吹树枝的"呜呜"声。一片漆黑的天地间,看不见一束让我安心的光亮。

我慢慢向前移动,我知道,刘大海就藏在前面哪棵树后,他在积蓄为量,他在观察身后追击的人数。但有一点我敢肯定,他不敢开枪,既使是火力强大的微冲,他也不敢,那样只能让他暴露的更早,死的更快。

我凝神静气地向前小心搜索着,奇怪了,此时我已不再胆怯,不再胡思乱想,唯一的想法,就是迅速锁定刘大海,并擒住他。

突然,脑后一阵风声响起,我本能地一个侧身闪躲,但肩膀还是被一只拳头实实地击中。我一个踉跄,马上稳住身影,同时一股疼痛感遍布右边身体。

我右手费力地掏出枪,还没抬起,一只脚奇快无比地踢在我的右手上,手枪一下飞得无影无踪,更大的痛楚由右手传至全身。

我猛吸一口气,迅速一个侧踹,结结实实蹬在一个宽宽的胸脯上,只听他闷哼一声,后退了几步,我也踉跄着着差点扑倒。

转身快速摆开擒拿格斗的架势,我看清了,三四米外,刘大海稳稳地站在那,右手轻抚着被我踹中的前胸,一支微型冲锋枪斜垮在身后。脸上则是一脸的不屑。

“刘大海,你已经被包围了,你跑不了了。"我故作镇定,这句话,在正义面对邪恶时,经常有出人意料的效果,所以我想试试。

“是王管教啊!我说是谁呢。"刘大海大嘴一裂,笑着说,并一下把微冲从身后顺到身前,指向我阴恻恻说道,“被包围了,人呢?叫出来几个让我瞧瞧。"

我一下语塞了,这个人渣明知道就我一人,所以在调笑我。

我也笑了笑,语气很轻松地说:“刘大海,我知道你不敢开枪,你还是老老实实跟我回去,政府会宽大…"

“打住打住。"刘大海忙打断我的话,嘻皮笑脸道,“就你,还想带我回去?王管教,你说这话,大概连你都不信吧,哈哈哈…"

“混蛋,人渣,你再不缴枪投降,我可要报警了。"我心中大怒,这个人渣竟然如此奚落一个国家公安警察,是可忍孰不可忍。怎么办怎么办?一时我觉束手无措。

刘大海不屑地笑了笑说:“王管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要吃亏受苦的。奉劝您一句,悄没声回去,不会少一根毫毛,而且还不承担责任,否则的话…"

“刘大海,我可不是被吓大的。今晚我是不会放过你的。"讲起倔,连我爸妈都拿我没办法,你一个在押犯就想吓唬住我,门都没有。

刘大海明显脸一沉,端起微冲指着我,狠狠地说道:“姓王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也不和想和你啰嗦了,老子我要走了。"

“走,你哪里也去不了。”我神精一凝,想要再施展缓兵之计看来不可能了。

刘大海不再理会我,转身欲走。

我好不容易盯上他,岂容他就这样走脱,我一纵身,身形出奇的快,一步蹿出,一把向刘大海肩头抓去。

刘大海明显一愣,一转身,格开我抓向他的手,闪在一边,脸上同时一片厉色。

“不知好歹的东西。"刘大海冷哼一声,一拳向我面门砸来。

我不慌不忙,横跨一步便闪过他的一击,暗吸一口气,右脚悄无声息踢出。

刘大海明显被惊了一下,迅速收回右拳,一侧身,便抱住我踢到的右脚,然后扭身一扯。

我顿觉一股大力从腿部传来,身体也不由得向前扑倒。

刘大海丝毫不停留,把我拉翻在地,一转身,便向空阔地带蹿去。

我大惊,也顾不上疼痛难忍,牙一咬,奋力扑出,一下把刘大海扑倒在地,顺势骑跨在他身上。

刘大海并不慌张,抬起上身,突然一个肘击便狠狠击在我面门上,一 时间,我只觉眼前金冒直冒,一股鲜血从口鼻中喷出。

刘大海一脚蹬开我,站起来,死死盯着我,准备给我致命一击。

我恍惚地趴在地上,看不清眼前,双耳也是嗡嗡作响。

刘大海见状轻笑一声,见我再没动静,一转身,便向那黑漆漆的大山奔去。

人遇险境,本能就会产生难以想象的爆发力。我也是如比,虽然浑身疼痛,视线不清,还是全力爬起,凭直觉猛地扑了出来。

刘大海顿觉身子一重,身上己附上一具沉重的身躯。

我此时什么也顾不上了,眼晴模糊一片,只凭着本能,死死抱着那具高大的身体。

刘大海彻底的疯魔了,凶相毕露,奋力摔打着我单薄的身体,不管哪里,凶狠的拳头击出,发出"嘭嘭”作响。

我全身各处疼痛难忍,像只吊提在那里的沙袋,我只能凭着本能,死死抱住,再死死抱紧,决不能松手。突然,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肋下传来,我一下泻了力道,身子如章鱼般软瘫下去。

一把自制的钢筋刁首,扎进我的右肋,只留短短的一截在外面,随着我身体的巨颤而不停晃动。

刘大海冷笑一声,刚想站直身子,忽然脸色大变,低头一看,一付亮闪闪的手铐,铐在他的左小腿和我的右手腕。一阵怒吼,刘大海奋力拖着我前进了十余米,最后才无奈软软地瘫坐在我的一侧,喘着粗气。我此时的右手腕,已是血肉模糊,不忍直视,

我脸上因痛楚抽搐着,当看到垂头丧气的刘大海时,我心中是大大的畅快,手腕处的疼痛被我直接忽略,现在,我只想尽情地大笑一番。

我感觉仅有的一点力气渐渐的从身体中抽离,我的精神在一点点恍惚,眼前的一切也模糊了,我只影约看到,几束刺目的光束,快速向我的所在地移动,越来越多…

我没死,幸亏同志们及时赶到,把我紧急送进医院抢救,但右肋处大量的失血和受伤,让我在医院待了足足三个来月。

当然,去北京是去不成了,可我没有一丝的后悔,因为,我已爱上了我的职业一一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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