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家了,不再外出打工了

【1】

正月十五刚过两天,到了正月17日,雪娥的男人新柱就到广州去了,他到广州不是开公司、也不是当老板,就是个下苦的,不是有个名号叫农民工。

老公新柱打工走的那天,雪娥跟在后面,可从新柱急匆匆的脚步,你能感觉出,他好像走得急切,早早就想逃离家似得,一点留恋的感觉都没有。

一般的场景应该是夫妻两个人并行,有啥、没啥的,随便拉几句话,一起到大路上,等班车,然后送上班车,妻子望着丈夫远去,直到看不见车子的影子,丈夫坐在车里回头望着妻子,用眼神告诉她,赶紧回去。

那天的场景是这样的,新柱拉着箱子走在前面,似乎一点也不顾及跟在后面的雪娥。新柱走的急,好像不情愿让雪娥送他。有几次停下对雪娥说,回去,快回去。看见雪娥拍视频,甚至不高兴,埋怨到,拍啥呢,赶紧关了,往回走。这个点,车快来了,你赶紧走些,往回走。

后来雪娥就回来了,她没有坚持。至于新柱等了多长时间车,她也不是特别清楚。

新柱拉着箱子到了大路边,也有几个人在等班车。都是乡里乡村的,人都熟悉,就拉起闲话,说起热闹来。

人们相互打问,今年出去都去哪里?有人说自己去市上 ,旁边有人就调侃,跑这么近,能弄球啥事情。有人说,弄事跟远近有屁关系,如果跑远能弄大事,那咱今年就到东北去,那地方远。后来有人说,趁着能跑,能蹦跶,就跑远球些,到外面见见世面。

有人顺带捎上了新柱,你看看新柱,人家一走就是广州,而且在广州、广东,这都干了5、6年了,要是在哪个地方成个家,娃娃都能生上3个了。新柱听了,也笑着回应,说你娘的狗屁,广州市属于广东省,就一个地方,你整成两个地方,谁像你,走到哪里骚骚尿撒到哪里,处处遛鸟,咱是过日子人,不是我厂里的老板老是下话给咱,早都不想去了。明年要是再让去,就把媳妇娃娃都带上。

临上车时,新柱向家的方向往了一眼,一个人也没看见。他倒是希望看见点什么。车上人不多,他选择靠近家方向窗户边,又朝着家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闭上眼睛,头朝后轻轻扬起,在心里叹息了一下,唉!

新柱一走,雪娥一下子觉得家里一下子空了许多,总觉得有些清冷。雪娥今年计划着把两个孩子留给老人带,自己跟着新柱到广州去,可女儿上高中,长期没人管,没人抓,学习差的厉害,光知道收拾打扮自己,知道玩手机,在家从不见学习。

雪娥总想着新柱能发火生气,然后把两个孩子锤打上一顿,可是新柱总舍不得下手打,就由着子女自由成长,再说一年回来一会,想管也管不上。不但不打,而且女儿在他面前没大没小,甚至喊他名字,比如这么喊,哎,挣钱的,给两毛钱,没钱花了。小儿子社社要的晚,眼看都要升小学二几年了,也是把学习当成儿戏,要吼着说话,新柱倒是训过几回,可每骂完后,能老实三四天,到第四天半,还不到第五天,社社就开始顶嘴找事了。

前年雪娥曾和新柱一起来过广州,家里闹活的不行。爷爷奶奶管不下,两个孩子跟飞贼一样,能闹翻天。问题是姐弟俩也闹不到一起,经常两人打架。姐姐凭着身高优势,总是占上风,弟弟社社也不吃亏,经常抓起什么就往姐姐身上扔,换来姐姐更猛烈地报复。

不能光为了谋生计,把孩子耽搁了,问题是不谋生计,生活的重担一下子压在新柱肩上了。日子两难呀!

两口子原先也商量过,把两个孩子带到广州去,可南北语言差距太大,孩子在那边上学跟不上不说,钱也死贵,两人的辛苦几乎全花销在孩子身上。不是没想过到离家近一些的地方谋生,但总没有这边给的工钱高,也不好碰见这么好的老板。

事情嘛,不总是两头好。就这样一年一年的,对其他地方更陌生了,习惯了广州,手艺也越来越好了,老板愈加器重了,一年又推一年,两个孩子慢慢就给晃悠大了,就这样新柱就在广州落下根了。

问题是新柱这一走又是一年。

【2】

新柱朝着广州的方向赶去,离家越来越远。他这一去,家里就托付给雪娥了。他知道雪娥难,一个女人守着家,大小事情都要她做主。不过忙着过日子也就把难这回事忘记了,一年中有多少天头顶都是难,难的日子总是少数几天。他想想自己也不容易,媳妇一年才能在一起几天,自己在外累了、病了,都靠自己。其实他想归想,处在难中未觉难。似乎生活就是这样的,不能和别人比,要顾着自己的日子往前奔呢。

忙于赶路,直到躺在硬卧上,新柱才和雪娥连了视频。雪娥一看新柱咋买的是卧铺,就埋怨他,让你买高铁票,早早就到了,人不受罪,我在家里少花点,就省下了。

新柱说,以前来都坐硬座,高铁通了后,普通车有时人就空,自己拿个蛇皮袋子一铺,睡在座位底下。这次大方多了,买上硬卧了,美得很。

雪娥说,不能光图钱少,人要紧,去了就忙了,再说这几年你身体也不像年轻时候了,还是要舍得给自个花钱。

俩人闲聊了一阵,刚离别,思念已经开始慢慢生长。

晚上,两个孩子都睡了,雪娥看了看两个孩子。亏得有孩子陪着,要不然自己一个女人,这一年咋熬呢。也许闺女大了,这个年上,雪娥感到两个孩子像姐弟俩了,像是一个娘生的,关系一下子好多了。当姐姐的也不无缘无故骂弟弟了,当弟弟的也知道敬重姐姐了。姐弟俩还有说有笑,一起忙着她做事呢。

想到这些,雪娥心里暖多了:只要两个孩子将来能成气,她和新柱受多少苦都行,人嘛谁不指望下一代比自己强。

雪娥看看女儿,心里默想,娃以后嫁人,嫁个老公在跟前的,能经常陪上,不能像她一样,跟织女牛郎学样子一年团聚一回。雪娥又看看儿子社社,心里想,以后不守这个家也行,在外面闯去,家里当妈的给你撑着。

越想脑子里的事情越往出翻腾,嘴上打哈欠,就是睡不着,于是雪娥,开始翻看白天拍的视频。她开始摆弄视频,折腾来折腾去总觉得表达不了自己的想说的话,选来选去,最后总算选了一曲,淡淡的缓缓的,听不出来一点点感伤,但分明述说着一份牵挂和不舍的味道。

雪娥还配了文字,很直白,白描,就说年过完了,老公出门打工了,一个人走了,自己守着家。

雪娥心里实在舍不得老公走,她劝新柱不要再到广州去了,在省城也能找上活,离家近,不时能回来。广州太远了,虽说有高铁,可是出去就说挣钱养家,来回跑,挣的钱全撂在路上了。宁可把心底的思念掐灭,也要忍着不能把钱撒在路上,钱比老公和她之间的一年空档期的思念更重要,其实不是钱重要,是日子,过日子要钱,没有钱,日子咋个过,光凭着爱能活下去吗?

只是新柱这一走中间一次也不回来,一走又是一整年。一年太长,她要熬煎的事太多,有些事不能对新柱说。村里人也不会说,没有人说。

一些事,就随着时间散了,永远散了,想都想不起了。

头天晚上,雪娥和新柱说了大半夜的话。雪娥抱着新柱,胳膊压麻木了也不放。新柱知道雪娥难受,他一走,家里大小事情都靠雪娥了。他一走,路远,他俩一年就再见一次面了。

他也不想走得那么远,都是为了钱。广州老板给的钱多,这些年他的手艺越来越娴熟,技术上成了大拿。新柱想,等女儿考上大学,他要设法想法把雪娥和社社娘俩带到身边,一家人,总要在一起过日子么,像他这样,有了两个娃娃了,他和雪娥真正在一起的日子加起来怕是不超过2年整时间。

新柱想,他和雪娥在一起的时间都没有和舍友在一起的时间长,想想不合适,但这就是生活,就是现实。

新柱也没有抱怨生活,就这么努力地,也稀里糊涂地往前过着,生活嘛,想那么明白干嘛,再说谁又能想明白呢?

【3】

新柱刚走的第十天、女儿走的第二天晚上,已经进入梦乡的雪娥忽听见狗叫的急,她一下子没了睡意,坐了起来,披上衣服,她心里想到了什么事情。

她摸索着下了床,朝着后门轻轻摸了过去。她听见有人捏着嗓子喊狗狗,狗狗不吱声了,又卧下了。

雪娥下床时,顺手从柜子上拿了刀,刀是她早就预备好的。

妹子是我,开门。门外的人轻声喊道。雪娥知道是谁,她没有回应,而是顺着门缝,把刀插了出去。

门外好像感受到了雪娥的愤怒,但依然死皮赖脸,妹子,我是来关心你的,怕你一个人害怕,来陪陪你,小心村里那些不怀好意地人打你的注意,有我在你放心。

雪娥心底升腾起怒火和愤怒,她真想给门外的人脸上吐口水,问问他要不要脸。雪娥拼命咬住嘴唇,眼泪就下来了,眼泪里有委屈,有难受,有一份对自己男人不在身边的怨恨。雪娥一直没有吭声,来人估计压不住性子了,语调忽然变了:别搞这一套,见多了,没有我收拾不了的女人,好好说话,今个开了门后面好事多着呢,你要是来硬的咱就等着瞧。

雪娥把刀抽回来了,估摸着对方嘴的高度,又插了了出去。门外的人估计早有防备,见刀又插出来了,而且这次明显是带有攻击性。于是,骂了一句狠话后,再无声息。

第二天天刚亮,雪娥就跑到后院。她仔细搜寻,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从哪里翻进来了。后来,她把后院一颗树的一根老枝锯了,又提着镰刀,高调地割了一架子车酸枣刺,村里人纳闷,不解的打问雪娥弄这么多枣刺干嘛,雪娥说,自己的羊爱吃。后来,雪娥给羊圈顶棚上铺满了蓬松的酸枣刺,大家这会明白了雪娥的用意,家里大门一关,后院门一锁住,除了野猫能爬进来,野鸟能飞过来,单打独斗的人凭着自己的气力是翻不进来了。

干完这些事后,雪娥专门找了个时间,光明正大地走到那个不要脸的东西的家。那个东西有头有脸,有钱有势,在村里可谓一霸。

雪娥去的时间,恰恰是王霸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她给王霸留点面子,如果当着王霸媳妇的面,反而可能闹出是非来。

看见雪娥来了,王霸心里一激灵,心想真是天上掉馅饼,送上门来了,顿时浑身燥热,有了化学反应。

只是王霸看雪娥的脸色好像不对,一副刚烈的样子,想要把他吃掉,心里顿时有些凌乱,不知道雪娥来的目的。

不过王霸还是笑嘻嘻地说,娥妹子来了,娥妹子来我家,可是稀奇呀!

雪娥没和王霸废话,说,我知道是你,我知道说出去你也不怕。我也不想和你记仇,事归事,一码是一码,啥事都没有发生。我是我,别人说别人。刀我晚上不离身,万一有个不小心,谁都不好看,到时候派出所的院子怕是盛不下了,要到县里去办呢。都是一个村的,都是有儿有女的人,日子长着呢,我没有啥要求,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王霸不当回事地说,我当啥事呢,这事对我来说,不是事,见识的女人多了,你呀!呀!还真抬高自己了。知道了,你说的事情,我听不懂,明白不,我听不懂。又不折损你啥,好处多多,谁都不知道,怕啥。这个村子,还没人能翻出我的天。

雪娥说,人家是人家,我是我,我不贪什么,不图什么,就过个安生日子,不想天上掉馅饼的事。

雪娥看见王霸油盐不进,死皮赖脸的样子,想到跟这样的无赖是没法沟通的,就想着马上离开。

雪娥说,走了,啥事也没发生,我啥都不会言传,对了,你娃和社社还是同学。

王霸看雪娥态度坚决地样子,于是铁着脸,话好像从鼻子里哼出来了,啥事都发生,有这么简单。哼!

雪娥再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了。

【4】

好几个晚上,雪娥偷偷流眼泪,被人这样欺负还没个出气的法子,要是新柱在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如果新柱在,自己会不会被人欺负。雪娥不十分确定,老公新柱是个本分人,在村里属于随大流的,不是爱出头、逞强的人,不但心善,手也善,从来没有和人打过架,也不主动挑事。

在最底层的农村生活,男人成年不在家,一个年轻的女子守着个家,身边就两个娃娃,一个娃娃在县城住校一周回来一次,一个娃娃碎碎地啥事不懂,你说村里的阿猫、阿狗能不躁动吗。千奇百怪的事它能不出现吗?

都怪新柱他父母走得早,都怪新柱娘年轻时为啥不给新柱生上几个弟弟、妹妹的,这样在村里就没人敢直接欺负,至少有自家人撑腰照应嘛。

发生在雪娥身上的这些事,对于新柱来说,都是大事,天大的事,要闹翻天的事。可雪娥一件都没没跟新柱说过。雪娥相信只要自己行的端、走得正,不怕别人嚼舌头。这些事不能和新柱说,不解决问题,还图增添烦恼,对过日子一点意义都没有。

今年怕是个害害年吧!往年虽说有一两件事,但都轻易化解了,今年这事就愁磨人的很,跟鬼缠身一样。

今年天好的出奇,大太阳猛烈地照射,一点也不吝啬。等到麦子成熟是,连片的麦子齐刷刷的昂着头迎着风,等着归仓呢。

雪娥家的麦子眼看从微黄到金黄,快要到焦黄了,村里的收割机就是排不上她家的。到了地头都把她家绕过了。

她知道是啥原因,有人晚上敲她门了,说只要她把门开了,人他进去,第二天第一个给她家收,全部收完。雪娥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再不收,麦子就要落地了,一年就白忙乎了。雪娥就去找大队上找支书去了,支书啥事没经过,只是这事他难办。都是熟人,他要出面,不就坐实了一些事嘛。不过总就是支书,他有自己的路数。他拐了个弯,借别人的嘴,用镇上的官话,假传了个消息,说镇政府要下来看看夏收,指明要到雪娥她们村,看看老百姓有啥困难等等。

事情就这么化解了。可雪娥的心里堵得慌,她知道事情没完。

【5】

收完麦子,村里人就忙着种玉米。玉米种进去了,村里人眼巴巴指望老天爷下雨,催生玉米苗冒出来。

左等右等,等来几阵风,没有一丝雨的讯息。

天是指望不上了,只能指望仅有的几眼机井,人们急急忙忙排队等着浇地。雪娥也早早排队了,只是眼看所有人都快浇完了,还没有轮到她家。

雪娥不闹,不找,她静等着,她估摸着,地里的玉米还能耐几天,也幻想说不上那天会下雨。如果全村人都浇完了,还不给她家浇地,她到时要个说法。

雪娥没想到,她家浇地的时间排到晚上1点。她悄悄打问过,这个点前后就她一家浇地。雪娥心里明白了,别人故意的。雪娥想了想,为了家,为了秋天的玉米,为了给新柱减轻一些负担,她必须去,也只能去。

社社那天一放学,雪娥就催着他写作业,作业写完就催着社社睡觉,社社撅着嘴不愿意,说要出去玩。雪娥说,听话,半夜要陪妈干活,还要把狗狗带上。社社不知道要干啥大事,只是觉得半夜起来,还要带狗狗有意思。但一想到,半夜要起来,自己不能睡觉了,又有些不情愿。

看着社社熟睡的样子,雪娥内心很纠结,相比豁出去了,大不了拼了,谁能把自己咋样,把狗拉上,给自己壮壮胆。雪娥想了一阵子,还是下不了决心,社社天一亮就到学校去呢,这样陪着自己,明天还有精神上课吗?

日子有时候没有愁的大事,就是些小事能把人煎熬死,难磨死。

雪娥内心坐着斗争,后来还是依然把社社拉起来,她想到了新柱,想到了更多。社社迷迷糊糊跟着雪娥就走了,狗狗跟在后面。

这是一个湿热的夜晚,雪娥却感到有些冷意。黑夜里,那个负责看管机井的人老是向往跟前凑,只是看社社和狗在,有些迟疑。

后来,那个人总固着社社去远处抱麦秆,说抱上麦秆社社可以继续睡觉。社社似乎有了精神,想去,又害怕,就对雪娥说,他把狗狗带上陪他一起去。雪娥厉声呵斥社社,不看地里有没有走水啥的,抱啥麦秆。社社不情愿,那个手电乱晃。

后来,雪娥心软了,想着社社一会就回来,再说没有多远,抱上麦秆让社社再睡一觉,只要社社再她就心里踏实,旁人也不能咋样。那个看机井的又鼓动社社去,社社不吭声。雪娥就吩咐社社,快去快回。社社一听,立马就走了。

社社的影子刚消失在黑夜里,那个人就嬉皮笑脸的想凑过来,雪娥拿起铁锨铲了一锨带水的黄泥,就扬起来。

那个人说,你何必呢,平时处的挺好,我这不是看你孤单,一个女人家的没有男人搂着、摸着多难受,我这是为你想呢,这么好的身子空耗着,滋味不好受的。

雪娥听得火蹭蹭上头,她大声叫着狗狗,灰子、灰子,灰子撒腿跑过来。

那个人说,就当我没说,又不费折你啥,对咱俩都好,你要愿意,浇地钱免了,想着你男人挣钱多辛苦。

再说,你也不是多讨厌我,平时咱关系处的也好哩,好妹子哩,我是真心喜欢你,不想别人,就想占便宜。我的情况你清楚,媳妇就是母老虎,我忍气吞声的,以前还不是新柱和妹子你给我宽心。

按理说,雪娥真的不讨厌这个人,算是个关照她的人,可在这事上不能糊涂,开弓没有回头箭呀!女人家不像男人,可不能走错了路。

雪娥在这事上没有犹豫过,虽然有时确实也不好熬,也有喜欢的,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扁担抱着走,人嘛过日子就要一条心,除非不过了,不能光为自己,要考虑另一半的感受嘛。

雪娥说,大哥,不说这些话了,一码是一码,你不能光想着你,你两个娃娃可都出息哩。你再说,我就翻脸了,你是男的你无所谓,女人家的不一样。那人说,天知地知,没有人知道,就一回,就是喜欢你,不图啥,就抱一下行不。

雪娥坚定地说,不行!谢谢你高抬我,但止步于此,我不能坏了你的日子,以后让娃娃们咱见人哩

好妹子哩!就抱一下,我以后再也不说别的话了,再也不寻你了,该帮就帮,该咋样就咋样,照旧。

雪娥喊,社社,社社,快回来。然后对着那人说,啥都不要想,不可能。再说我就翻脸了。

那人不甘心,径直走过来,嘴里说着,真的,就抱一下,其他啥都不求,也不敢奢想。

雪娥举起铁锨,怒目圆睁,一声不吭。狗狗灰灰好像感受到了什么,发出低沉的嘶吼,准备冲刺了。幸亏雪娥喊的急,一声呵斥,狗狗把嘶叫声吞咽回去了,低低呜咽了几声。

社社的声音想起来,也许害怕了,喊着会会,会会跑开了。一阵子,社社回来了,抱了一捆麦秆。雪娥让社社铺开,躺上去,社社就躺在麦秆上,星空在高远的地方闪烁,月亮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这些都不是社社所关心的,他只关心赶快好好睡一觉。

那个看机井的人,沉默了,坐在地头抽着烟,烟火一闪一闪的,雪娥忙着看水头到哪了,看有没有冒水、决口的地方。

这个时候,在广州的新柱,累了一天,早早就睡着了。他也想到了家里,只是这几天太忙,下午匆匆和雪娥视频后,就在也没有联系。

人嘛,各有各的心事。

【6】

其实,社会就是这样,坏人总是存在的。坏人都是好人给惯出来的毛病。在单位里这种人不大能体现出来,因为单位层级分明,利益交织不是那么繁杂,但在村里或者在一个类似农村这样一个松散组织,这种情况就会被放大,村霸、恶棍这些人长期存在,每个村子都有,只是作恶程度不一而已。

就像拍电影一样,有坏人总会出现一个能与坏人抗衡的好人。社会也是这样的,要不然会失衡,坏人就越来越坏,坏的无边无沿了。雪娥村里也是这样,有几个坏人,但厉害的好人也有几个。

三娃就是其中一个。

那次,雪娥一个人去玉米地,忽然被人抱住了,她想大声喊。手都塞进自己的衣服了。只听那人哎吆一声。三娃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了,避免雪娥被人欺负。但三娃从来不会在村里宣扬这些事。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三娃媳妇还上门闹过雪娥。新柱也不喜欢三娃。人就是这么奇怪。

新柱觉得三娃老守在农村,跟井底之蛙一样,内心笑话他舍不得老婆,两天不抱老婆睡觉,就球软了,再硬不起来了。三娃媳妇找雪娥吵架,话里话外似乎带着隐喻,雪娥听出来,于是雪娥发了毒誓,这才解了三娃媳妇的心头猜疑。

三娃帮过的人多,因此也成了坏人的眼中钉,但三娃身体魁梧,一个顶三,说话直来直去,看不惯的事情偏要管一管,虽说不是村长,但有村长的权威。好几次大队来人让三娃当村长,三娃不想挂个名头把自己拴住,每次都推托掉。

新柱一个人在广州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熬的,人嘛总要寂寞的时候,总有受诱惑的时候。新柱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但生活给他就是这样的现实。于是新柱想大多数人一样,认为这就是自己的命运,选择了接受,选择了默默承受。

新柱身边也有形形色色的工友,总有几个天大地大自己最大,随性而为,从不让自己受吃亏,心理上的、身体上的。有几个人时不时就去所谓某个场所,用自己辛苦挣来的血汗钱那个场所里换来感官上的升腾。总有些女子愿意出卖自己的身体,让来往往的人在自己身体上发泄、获得享受,以此换来金钱。

这样的诱惑新柱在心里也挣扎过,但还是选择了做自己,一是花钱心疼,一是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一是想到雪娥。想到雪娥时,偶尔会有大片的空白,是不信任吗,头绪乱的,算了不想了,该怎样就怎样,人只能管住自己,有时连自己的主也做不了,由她去吧!

由她去吧!这不是新柱一个人的内心态度。有几个工友都是这样想的,这样说的。他们说,老婆么,只要诚心和你过日子就行,不把咱家的钱花到外人身上就成,咱长年在外的,至于老婆有没有偷偷相好的,心里要坚定认为不可能,但也要放下,即使有了能怎么样,有了就有了,这年头的,哪有个准么。当然这些大多数都是醉话,其实谁愿意这样呢。这样说,还是基于大家彼此的信任,还是基于生活的现实。

【7】

平静的生活中,有时会有新的转机,不曾预想的转机。

这天新柱突然接到三娃的电话,当看到老家来电时而且是陌生号码,新柱心里先是有些紧张,心里打了一个疑问。对方直接,说他是三娃。新柱纳闷,三娃给他来电干啥。

放下三娃的电话,新柱久久不能平息。

要真的离开广州,离开他打拼多年的地方,还真有些不舍,虽说不怎么好,但在广州这些年,家里盖了新房,两个孩子也有了,一家人的吃穿总是没有遇到难的地方,遇到事也没有在钱上多费周折。

虽然没有发家致富,总是给了新柱一家安稳的生活。也结实了几个处得来的工友,跟有幸跟了一个好老板,也幸运老板的这个企业这些年来一直蒸蒸日上。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新柱想自己最终还是要回到村里,只是时间问题。现在回去的机会合适吗?三娃说的这个事能成吗?

新柱几夜未眠。

新柱一直不想和雪娥商量,他也说不清原因。

新柱纠结,三娃为啥找他。他和三娃在村上关系不咸不淡,这好事三娃不远千里找他?人总是会多想,一多想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

新柱最终还是和雪娥说了这件事,告诉了雪娥前因后果,三娃让新柱会来和他一起弄红薯粉条呢。三娃说新柱手巧,这些年在广州一直玩车床呢,弄红薯的设备就交给新柱了。这些都是三娃的设想,还没见行动呢。

雪娥说这几年周边种红薯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外面人说咱这里土质好,种出来的红薯什么粉含量高,反正这几年价格比较好。三娃这几年开始倒腾红薯呢,弄得还可以。

雪娥对新柱说,三娃这人你还不了解,做事一直有板有眼,人心思,做事有主见。你们的事,还得你拿主意。我觉得,粉条这生意能弄,咱的红薯能买到省城,那粉条就能买到省城,粉条赚的钱肯定比红薯多么。听人家说,红薯渣还能喂猪呢,前景听着美哩。

夫妻俩越说越高兴,好像已经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当新柱说要回家时,老板以为家里有事,就问新柱要不要多领些钱。当明白新柱再也不来时,老板有些惊愕,但很快平静下来。老板说,你知道我舍不得你走,你干活踏实,让人放心。我知道你不能在我这一辈子,人和人那真是一种缘分,看来咱俩以后有机会再续缘分了。

老板问了新柱的打算,并给省城那边的生意伙伴打了电话,让新柱以后有需要去看看。人嘛,这个时候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终于在深秋时分,新柱踏上了回家的路。

这个秋天真美,尽管严冬就要了来临,两口子在一起的日子,冬天也是温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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