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甲午》第一章大国衰败——“汉、唐、宋、明未有之事”（1）

第一节 林清的野望

大清嘉庆十六年（公元1811年），41岁的林清想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林清本是北京城郊一混混，他的前半生过得很是颠沛流离。起初，他在药铺当学徒、伙计，因嫖娼染上花柳病被辞退；后来，他成功就职基层公务员——书吏，因横行街市、贪污索贿遭革职；再后来，他干过欺蒙拐骗的游方郎中，做过卖苦力的仆役、纤夫，还开过茶馆、卖过鹌鹑，却没有一份营生能做得长久，经常饥一顿饱一顿，苦苦挣扎于社会底层。

林清的人生转机，发生在嘉庆十一年（公元1806年）。这年，他已然36岁，依旧孑然一身、胡子拉碴，堪称标配版大龄未婚男屌丝。但与以往不同，他加入了一个地下宗教组织——坎卦教。

坎卦教，又名红阳教，是清代著名地下宗教——白莲教在北京的分支机构之一。在这个小宗教组织中，林清如鱼得水，终于找到了自身价值追求。

两年后，他成为坎卦教教首（即教主）。

林教主上任之初，坎卦教名声不广、教徒不多，在直隶数以百计的地下宗教组织中毫不显眼。短短几年时间，他团结带领坎卦教兼并重组了北京周边各地下宗教团体，逐步构建了一个横跨直隶、河南、山东的巨型宗教集团——天理教。作为天理教众望所归的精神领袖和教徒们的心灵导师，林清自称“掌理天盘八卦开法后天祖师”，实现了由落魄屌丝到人生赢家的华丽转身。

站在新的人生起点上，林教主没有小富即安，反而萌发了更高的事业追求。他决心团结带领广大天理教徒打碎旧河山、重塑新世界——换言之，他打算推翻腐朽的清王朝！

嘉庆十六年，林清与天理教河南片区领导人李文成、山东片区领导人彭克善等频频密谋，拟定于嘉庆十八年闰八月十五日在直隶、山东、河南的十余县同时起兵反清，并于同日出兵攻打北京紫禁城。待三省各县反清起义成功后，将主力部队集结至北京，合击从“木兰秋狝”围场仓猝返回的嘉庆皇帝，最终擒获嘉庆帝，一举定鼎天下。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林清经多年努力，虽然纠集了一支庞大的教徒队伍，但敢于参与造反大业的“狂信徒”寥寥无几。林教主虽再三搜罗，也仅有两百来人能派上用场，这就是计划攻略紫禁城的全部兵力。

凭借区区两百名甲胄不全、训练不足的教徒，悍然进攻重垣叠锁的大清皇宫。如此荒诞不经的桥段，在玄幻小说中都难得一见，却被脑回路清奇的林教主变成了现实。

嘉庆十八年（公元1813年）农历九月十五日，两百余名潜入北京的天理教徒伪装为小商贩，兵分两路分别扑向紫禁城东华门、西华门。然而，不少人半途开了小差，按时到达指定集结地域的只剩140余人。

更糟的是，东路军出师不利，不慎在东华门外暴露了行踪。守卫的清兵紧急关闭宫门，将大部队隔绝在外，唯有10余人趁乱闯关成功。这支小分队作战十分英勇，一个劲向前猛打猛冲，居然势如破竹地从紫禁城东南角打到东北角，才在苍震门被拥有绝对优势兵力的清军击败。

相较之下，西路军的进展则顺利得多。起义军在数名太监教徒的接应下，顺利冲入西华门并控制了城门，大队人马打着“大明天顺”、“顺天保民”的旗帜，浩浩荡荡扑向内廷，兵锋直指隆宗门和养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