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我觉得我失忆了，我去问我爸妈，他们一脸嫌弃地说：“你都快三十的人了怎么还和小孩似的，整天胡说八道的?”
可是我觉着我就是失忆了，忘记了什么我又想不起来，总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有时候还会莫名难过，特别是每天早上刚刚睡醒的那一刻，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隐痛。
我告诉了萌萌姐，她是我刚工作那会认识的室友，她懂得道理很多，像是知心大姐，我有什么困惑的事情都问她，萌萌姐神秘兮兮地说，人总会选择性地忘记一些痛苦的记忆。
我说，啊，像我这样的俗人能有什么痛苦的记忆啊，她愉快的朝我呲了呲牙，什么也不说了。
今天周五，想到接下来就是愉快的周末时光，加班加到晚上七点我一点也没觉得气愤，收拾好了东西骑着自行车快马加鞭往家赶。
七点一刻的时候我成功地骑到了家门口，等我撂下车子准备去开大门的时候，我吓了一跳，顾长安他怎么站在门口啊！
我盯了他三秒钟，迟疑的问道:“是顾长安吗?”
门口的灯散发着浅黄色莹莹的光，照着他的脸庞异常温柔，他走过来接过我手里不足一斤沉的小包包，攥着我的手腕往家里走，淡淡回应:“不是我是谁啊。”
我说:“你不是去出差了吗，昨天刚走的，不是要去一个星期的吗?”
他说：“一天就能做完的事情，不用七天。”然后反问我，“为什么回来这么晚?”
我说我加班了，他掏出手机来就要打电话！
我警觉道:“干嘛?”
他转过头来望着我：“打电话帮你辞职。”
我欲哭无泪地抢过了手机，无奈道:“至于吗，不就是加个班吗。”
“我又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总统夫人，加个班怎么了，我喜欢加班！”
闻言他咧嘴笑了，他的笑点总是很奇怪！
屋子里空调开着，温度刚刚好。
顾长安贴心地帮我把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我一路小跑着去厨房找吃的，他拉住我的衣服领子说：“去洗手吧，我把饭热一下。”
我江瑟瑟到底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啊，居然能找到这么好的老公！
不对，男人都是可怕的生物，不能被假象迷惑！
不得不佩服顾长安的厨艺，一碗黏糊糊的紫薯山药粥都能让他做出宫廷御膳的口感，我十分贪心地喝了两大碗，顾长安惊悚地望着我道：“多少斤了?”
我说：“一百二十多斤吧?”
他掌心一摊递到我眼前一颗鲜艳的西红柿，问我：“还能吃的下去吗?”
我说：“能！”
饭后我和顾长安一起靠在沙发上看山东电视台的大型草根选秀节目《我是大明星》，有个叫朱之文的大汉出来唱歌的时候，顾长安跟我说让我赶紧洗澡睡觉，我一看都九点多了，遂照做！
等我洗完澡刚出浴室门的时候突然一片漆黑，我感觉我的心脏狠狠拧了一下，恐惧感慢慢地从心底攀爬上来，那种心梗的感觉比每天晨起的时候只增不减！
“瑟瑟，站那别动！”
顾长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让我安心许多，可我没听他的话站着不动，而是迫切地循着声音去找他。
在恐惧中，我捉到了顾长安。
顾长安的衣服上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香味，就像是大雪后花树染上了雪的味道。
“让你别动！”他的声音在我头顶低低响起，有些阴森森的，吓得我一激灵！
“别动。”他手臂倏地收紧。
下一秒他转了身把我抵在墙上，稍稍拉开点距离后，修长的手指在我脸上轻轻摩挲，一下深，一下浅，他手上略带薄茧，我感觉我浑身跟通了电一样。
脑子空白了一会后，我踢了他一脚……
正巧，灯亮了，唰地出现的光线照着我俩都睁不开眼，我挣开他的手回房睡觉去了。
『贰』
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十点钟了，还没完全醒过盹来的我半眯着眼睛看卧室的吊灯散发着一圈圈的光晕。
想着我昨天晚上好像梦见顾长安了，他出差回来了！
“爱一旦结冰，一切都好平静
泪水它一旦流尽，只剩觉醒
放逐自己在黑夜的边境，任由黎明一步一步将我逼近
想你的心，化成灰烬
真的有点累了，没什么力气，有太多太多回忆，哽住呼吸
爱你的心我无处投递，如果可以飞檐走壁找到你……”
许茹芸的《如果云知道》飘渺空灵，是顾长安喜欢的歌，我意识到我并没有做梦，顾长安本来就回来了！
我踢踏着拖鞋下楼去看他，他正站在落地窗那抽烟，微微侧着头，逆光的身影好看的不得了！
我看了看自己身上不着调的拖鞋和睡衣，感到很惭愧，赶紧折回去换衣服，翻开大衣柜的时候我很头疼，柜子里不是黑衣白裤就是白衣黑裤，没一件像样的，最后千挑万选我把本来要送给我姥娘的那件碎花毛呢裙子穿上了！
我对着镜子照了照，很难看！
这时候门把手一转，是顾长安来了，我飞一般的速度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
门推开的声音，脚步渐渐走近的声音，然后是没有声音，我纳闷，人呢?
随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我被连人带被子举了起来！
顾长安假装十分惊讶的样子道：“有人啊?”
我嗷的一声就哭出来了，不为别的，就为我穿的那件毛呢裙子太难看了，被顾长安看见了！
顾长安被我震慑到了，赶紧把我放下安慰我：“你的裙子在哪里买的啊，很适合你，很漂亮！”
我：“……”
顾长安继续说：“瑟瑟我不是故意的，我刚看到你门口闪过一个白影！”
我：“……”
他长舒了一口气，一本正经道：“别哭了瑟瑟，真的，再哭你床上的那个女的就要醒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愤怒道：“你，你吓唬人！”
……
休班的这两天我洋洋洒洒几万字完成了我的第一部耽美小说《曲》。
《曲》的故事情节是这样的，在遥远的不知名的大山里，生活着两名留守儿童，他们是异卵双生的亲兄弟，一个长得高大威猛，一个长得细皮嫩肉，由于这俩孩子自小缺乏父亲母亲的爱，而两人又由于血缘和双生的缘故心心相惜，心有灵犀，所以他俩很自然地相爱了，二人为了逃避世俗的眼光，几次三番离家出走，却总是翻不过村子外头的那座大山，总被拖回去挨揍，可谓虐恋情深！
故事写到这里的时候被顾长安看到了，他品读了一下跟我说：“同性恋可以结婚，亲兄弟不能结婚啊，你这文不过审啊！”
我说：“我又没说让他俩结婚！”
顾长安说：“那你要写悲剧吗?”
我说我不写。
被顾长安这么一掺合，我成功地把《曲》改成了《曲直》，在他俩亲兄弟之间加了一位被拐卖来的小婶婶，小婶婶的大长腿和甜甜的声音成功地把两个男孩捋直了！
当天晚上立即在评论区看到很多跟着《曲》一路走来的曲粉在指控我，说我打着耽美的幌子写乡村艳遇，嚷嚷着再也不看我写的小说了。
……
第二天一大早我提前半小时到了办公室。
没想到主任比我更早，正端坐在椅子上打快板，没进门的时候我还以为屋里在装修呢，看到我之后他两眼放光地把快板扔给我，和蔼可亲道：“来了啊，打两声我听听。”
我困惑地看着手里的快板说：“啊?”
主任说：“这不是快元宵节了吗，咱们公司组织晚会，要求每个办公室出一个节目，我已经推荐你去打快板了。”
我说：“主任，我不会打快板！”
主任挠了挠头说：“不对啊，你韦基老师说你会打啊！”
我说：“主任你可能记错了，我会拉二胡！”
主任闻言十分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对对对，我记错了，是二胡！”
这个时候我的老师韦基正好推门进来，看着主任红彤彤的脑门百思不得其解。
主任看到了韦基老师立马灵感就来了，跟韦基老师说：“要不然你俩一起去表演吧，瑟瑟用二胡演奏那个腾格尔的天堂，你负责唱！”
我扭头看了一眼谢顶的韦基老师，确实和歌唱家腾格尔老师有些形似，我觉得主任的这个提议行！
『叁』
晚上下班的时候顾长安来接我了，准时准点五点半到的，他穿了一件黑色长风衣，乱七八糟的头发衬得他有一股子野性的帅气。
韦基老师慈眉善目地看着门口的顾长安问我：“瑟瑟，这是你老公吗?”
之前顾长安都是在车里等我，他们没看清楚模样，这是顾长安头一回在他们面前亮相。
我的小师妹司马纯纯震惊不已，兴奋地说：“江姐，你老公也太帅了，长的像那个韩国男演员，演海德哲基尔的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
我说：“玄彬。”
司马纯纯羞涩道：“姐姐，我能和姐夫合个影吗?”
我说行！
临走的时候我无意中又看到了顾长安放荡不羁的发型，我问他：“你今天是不是跑着来的?”
他瞥了我一眼道：“嗯，外面风很大！”
我了然于心后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了。
顾长安的车就停在楼底下，外头风平浪静一丝风都没有，他风姿卓越地把车门打开把我塞了进去，关门的刹那他露出个要人命的笑来，电的我心脏扑腾扑腾跳。
车子开的飞快，红灯的时候我提出了困扰我二十五分钟的问题，我说顾长安你的头发怎么弄的啊?
他偏过头来看我，脸上带了点疑惑，车窗外头夕阳的柔光映在他的脸上，这个模样……帅的简直没法忍啊……
他呵了一声，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把我的下巴捏了起来，眯着眼睛问我：“不帅?”
我说：“帅，帅炸了！”
顾长安松开了手，往椅背上一靠，执起我的一缕头发在手指上绕圈，二五八万地说：“今天下午刚剪的，理发师说这是睡觉头，越乱越帅！”
我的头发被他越绕越紧，我不得已向着他的方向靠过去，我皱眉道：“哥哥，能松手吗?”
他停下手中绕头发的动作，又露出那种要人命的笑来，他问我：“瑟瑟，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说：“不知道！”
他摁着我的后脑勺亲了我一口！
我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他还想来，我说：“大哥，绿灯了，你想着咱俩明天早上上头条吗?”
他气馁地转过头去，一脚油门车子飞了出去！
……
到家之后顾长安说想吃我做的饭，我想了想决定给他做我最拿手的水煮蛋拌酱油，遂在厨房忙活起来。
忙活到中途顾长安进来，跟我说让我不用管了，坐外头等吃就行了，他要给我炖条大鲤鱼。
吃这方面我一向听他的话，遂欣然接受，屁颠屁颠跑到客厅看电视了。
顾长安刚才看的是甘婷婷和陈龙版本的《水浒传》，我出去的时候正好潘金莲在用顶窗户的竹竿砸西门庆，我端坐在沙发上看的津津有味，顾长安的电话突然响了。
之前我从未动过他的手机，这是头一回，兴许是看电视太投入，很顺手地就把电话接起来了，电话那头一个女人哭哭啼啼的说：“顾长安，我上学时就喜欢你……”
还没等她说完我就挂了，感情顾长安这是遇上烂桃花了?
我仰天长叹，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很庆幸，跟顾长安结婚这么多年，我们有名无实，结婚之前看过太多类似杀妻骗保，孕妇跳楼这样的新闻，身边也有好几个朋友经历过老公出轨的事情，让我对婚姻异常恐慌，我无法信任他。
我翻看着顾长安的手机短信，那个号码给他发过来的：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啊！
顾长安端着一盆鱼到我身边，我扶着突突跳的太阳穴，难受至极，给他把短信和电话都删了。
他把手机拿过去看了看，问我：“怎么了，瑟瑟?”
我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情绪看起来稳定，我说：“没事，吃鱼！”
顾长安不依不饶，逼问我：“你不高兴了瑟瑟，到底怎么了?”
我一张脸涨的通红，眼泪在眼珠里打了转道：“顾长安，我被鱼刺卡住了！”
倒登了个把小时，又是灌醋，又是噎馒头，又是拿钳子夹，气得我不行不行的！
『肆』
一周之后，顾长安让我跟他去他的同学聚会，我不愿意去，我觉得有可能会碰上那个喜欢他的女同学，但是为了证明我不是那么在乎顾长安，我决定去了。
鉴于我的衣柜里实在没什么像样的衣服，我让顾长安带我现买了一件，他的眼光异常清奇，把我打扮得跟个古董一样，该遮的地方都遮住了，只露出个头，我攥着拳头愤愤不已！
聚会地点是N市的一家还算行的酒店，我们到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到了，顾长安的同学们非常热情，前呼后拥地过来跟我打招呼，我不是那种自来熟的人，只好点头微笑，握手。
这些人里我一眼就看见了一个长头发穿着灰色毛呢连衣裙的小美女，个子不高，大概一米六左右，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她在瞪我！
我想，这应该就是给顾长安打电话那个，果不其然她一说话我就听出来了，虽然只是叫了一声顾长安的名字，但是声音却百转千回！
另外的几个女同学站在她旁边，一个长的稍微老气横秋的美女皮笑肉不笑地跟我说：“妹妹你可真是幸运啊，长安当年可是我们学校的校草呢，学习又好，现在又是N市最年轻有为的心理医生！”
我说：“嗯！”
饭桌上通过他们的谈话，我得知那个喜欢顾长安的小美女叫顾倩倩，当年念书的时候顾长安成绩第一，顾倩倩成绩第二，两名学霸郎才女貌，还都姓顾，就连他们学校的老师们都很看好他俩的双顾姻缘。
最近在美国什么大学修完心理学的顾倩倩回国来找顾长安了，他俩现在一个医院，顾倩倩现在是顾长安的助理。
这不是引狼入室，再续前缘，狼狈为奸吗，顾长安肯定美死了吧，我越听越生气，决定去一趟厕所！
我宁愿在厕所呆着也不想去那个饭桌，但是冤家路窄，顾倩倩和那个老气横秋女也来了，她俩在洗手台说我的坏话，老气横秋女挑拨道：“那个女的有什么好啊，长的也不如你漂亮，学历也没有你高，我听说这么多年他俩还没孩子呢，说不定是不会生，他俩早晚得玩完！”
她们说我不会生孩子的时候，我的心跳突然就乱了一拍，紧接着头也疼得厉害，缓了好长时间，我才从厕所走出去。
我看见顾长安和顾倩倩在不远处说着什么，然后顾长安狠狠地将顾倩倩的手甩开，他转头正好看见我，朝着我走过来道：“瑟瑟，咱们回家吧！”
我说：“不吃饭啦?”
他给我穿外套，戴围巾，把我裹得严严实实的：“见一见就行了。”
走出大门的时候，我感觉后背冷飕飕的，我转头，顾倩倩正在不远的地方看我们！
顾长安说：“瑟瑟，除了你我不会再喜欢别人，明天她不会去医院上班了。”
都说宁愿相信母猪会上树，也不要相信男人说的话，我叹了口气说：“嗯！”
顾长安的车上播放着金莎的《星月神话》，歌词和旋律都非常动人。
“我的一生最美好的场景，就是遇见你
在人海茫茫中静静凝望着你，陌生又熟悉
尽管呼吸着同一天空的气息，却无法拥抱到你
如果转换了时空身份和姓名，但愿认得你眼睛……”
『伍』
2012年的十月六日，我生日的那一天，顾长安说要让我高兴高兴，他驾车带我去了他的母校，在操场上给我放了很漂亮的烟花，那些夜空里盛开的璨璨星火，我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很多学生都在看我们，眼睛里满是羡慕，顾长安说：“瑟瑟，我会用一辈子来证明我爱你，除了你不会再有别人。”
这时候，顾倩倩突然来了，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的确，很不祥。
我一直以为，我不敢接受顾长安的原因，是因为看了那些可怕的新闻，和听别人讲了太多婚姻的不幸，却原来真相要恐怖一万倍。
那些埋藏在脑海最深处的记忆全部被唤醒，我和顾长安的关系发生了转折，这都得归功于顾倩倩。
顾倩倩手里拿着一小叠的病历，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见到我之后她二话没说就打了我一巴掌，她愤愤道：“你有什么资格得到顾长安的爱，你这个脏女人！”
脸上火辣辣的疼，我不明所以，周围人群里发出唏嘘的声音。
顾长安挡在我身前，顾倩倩便把手里的病历递到顾长安眼前。
顾长安看也不看，直接把病历撕了。
顾倩倩厉声道：“顾长安你就不看一下吗，这个女人她在骗你，她怀过别人的孩子，她为别的男人打过胎，就是因为这样你俩这么多年才没有孩子，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她不配你！”
周围人的唏嘘声越来越大，什么头上一片大草原，接盘侠啊，十分难听！
“我们两个的事情，你知道个屁啊！”顾长安发脾气了，把顾倩倩推了个跟头，攥着我手腕径直离开。
而我却走不动了，我看清楚了顾倩倩身后那个人的模样！
那个人也看到我了，他愣了一下后，随即去质问顾倩倩：“你带我来就是见她的吗?”
他打了顾倩倩一巴掌，然后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她打过胎！”
“她怀过别人的孩子！”
“她不配你！”
“脏女人！”
顾倩倩的话在我脑海中回旋，所有的记忆像一支支利箭呼啸而来，都深深地扎在心上，扎得稀巴烂，我感觉心脏疼得厉害，猛地呕出来一口鲜血，站都站不稳了。
眼前一阵发黑，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呼吸也变得不畅，有一种濒死的感觉，我猛地向后倒去。
顾长安把我打横抱起来，焦急道：“瑟瑟，我带你去医院！”
我努力的想睁开眼睛，想说话，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长安说：“我都知道，瑟瑟，别害怕了，别害怕了！”
是啊，他都知道！
……
五年之前，我和那个渣男谈过一场恋爱，渣男叫杜若林，那时候我特相信爱情，特天真，特傻，我以为我和杜若林会有一个很美好幸福的未来，他对我很好，把他最好的东西都给我，我对他放下所有的戒备，二十四岁那年我发现我们有了孩子。
我兴奋地打电话告诉他，电话那头却是他晨起初醒有点起床气的声音：“瑟瑟，开什么玩笑！”
这句话让我心里头不是滋味，但我并没有太在乎，我依旧很高兴：“是真的，我们有孩子啦！”
他却还是选择不相信：“等我睡醒了再说好吗?”
当时那种五味陈杂的感觉真得没法说，我厉声道：“我说是真的就是真的，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那是我头一次对他发火。
他匆匆赶来找我，我把验血报告拿给他，那时候他似乎也很高兴，还陪着我去药店买叶酸。
到了晚上的时候，我们商量着结婚的事情，他跟我说：“瑟瑟，先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结婚的事情以后再说，你也知道我没有钱，你家里人不会同意我们结婚！”
我说：“没关系啊，只要你到我家和我爸妈说我怀孕了，他们会同意的。”
他踌躇良久道：“瑟瑟，要不然孩子先不要了，以后还会有的！”
这句话就像是一颗解药，把他给我下的毒慢慢涤荡干净。
那一刻我忽然有些明白了，所托非良人！
我愣了一下，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他低头不语。
可我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我近乎祈求道：“我爸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们会同意的！”
他终于答应和我回家一趟。
那一晚上我一夜未眠，回忆我们的种种过往。
第二天见了我爸妈的时候，果然如我所料，我们的事情杜若林只字未提，吃过饭后他匆匆离开，我简直伤心欲绝！
他走后，我爸跟我说：“这个男孩子我不喜欢，他不适合你，爸爸再给你找个好的！”
我终于再也抑制不住眼泪，跪下道：“爸，我怀孕了！”
我爸闻言，额上暴起青筋，伸手就想给我一巴掌，到底是忍着没出手，他恨铁不成钢地说：“他要是想娶你，刚才就不会走！”
我带着仅有的一点点希翼给杜若林打了电话，不知是多少遍的时候才打通，他却说出来让我难以置信的话，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他会说出那样的话。
他说：“孩子你想生就生，但是我不要你！”
『陆』
之后，我做了人流手术，手术之后，我的精神出了问题，认不得人，说话语无伦次，我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对着窗户不是嘿嘿傻笑就是哭，我能看到窗台上坐着一个十分可爱的小宝贝，他伸着手让我抱抱，可是每当我要抱他的时候，他就会碎裂开，变得血肉模糊。
我变成了一个神经病，吃喝拉撒都不知道的神经病患者。
那段日子我爸妈愁的不行，带我四处奔波就医，最后找到了顾长安，有人介绍他是全国最著名的心理医生，可以有办法治好我。
顾长安想了很多办法都无果，最后他决定对我催眠，把我脑子里最痛苦的那段记忆抽离了，所以我忘记了关于杜若林，还有孩子的所有事情！
但是忘记，总归不是办法，我还是想起来了不是吗?
我终于明白了我的生命中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个顾长安，为什么顾长安每次要和我亲近的时候我都会瑟瑟发抖，我为什么那么抵触婚姻！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看着点滴一点点流进我的血管里，我一言不发。
顾长安守在我的床前，双眼通红，他温声道：“瑟瑟，说句话。”
我还是一言不发，他的声音变得嘶哑起来，好像是要哭出来：“瑟瑟，求你说句话好不好！”
我怎么不想说呢，可我说什么呢，顾倩倩说得对，我有什么资格得到顾长安的爱！
我恐惧，害怕，后悔，懊恼，我恨我自己，我害怕顾长安，我觉得我配不上他，我怕我付出了真心，到最后会被他抛弃！
我无法走出阴影，也没有脸面对他，只好选择不说话。
顾长安十分惶恐，他以为我又犯病了，他辞掉了工作，带我去了苏州的一个小村落养病。
说不感动是假的，这几年的朝夕相处，他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记着，没有感情也是假的，我只是不愿意承认，不敢承认！
我也想靠近他，可是我害怕！
离开了城市的喧嚣，来到隐秘古老的村落，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里有说着吴侬软语的质朴村民，还有顾长安做得最拿手的云片糕，一片剔透晶莹，松香化口。
每天我都会和顾长安一起窝在藤椅上看日出看日落，我喜欢这里的日子，如果可以，我希望和顾长安一辈子都生活在这里！
我也愿意一辈子都当个精神病。
那天早上顾长安说要给我做一回世界上最好吃的封肉，那种雕花再加上虾仁栗子，香菇八角等佐料用细细的柴火闷一整天才做出来美食。
他老早就起床了，去早市买现杀的猪肉，回来之后就在院子里砍柴，把木头劈得细小零碎，我小心翼翼地扒在窗户缝偷看他！
他穿着粗布的棉衣，挥着斧子，柴火快劈完的时候，他突然背对着我蹲坐在地上，他怎么了，我吓得，鞋也没穿就跑出去了。
焦急地蹲在他跟前问他：“顾长安，你怎么了！”
我以为他伤到哪里了。
他偏过头来看我，眼睛里闪烁着星光，把我搂进怀里：“瑟瑟，你开口说话了！”
“瑟瑟，我就知道你已经好了！”
“你可吓死我了！”良久，我把脸埋在他的肩上终于忍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
他缓缓拍打着我的后背轻声哄慰：“瑟瑟，不要哭了！”
我说：“顾长安，你会不会嫌弃我，轻蔑我。”
他将我紧紧搂住，有些无奈：”我怎么会嫌弃你轻蔑你呢，我只会心疼你。”
是啊，当你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她的所有缺点你都会包容，她的所有不幸你都会心疼，没有嫌弃，也不会有轻蔑。
上天真的是公平的，有一个人伤害你，就会有一个人来救赎你。
我想起来顾长安第一次出现在我的记忆里，他谎称是我爸妈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手里捧着娇艳欲滴的玫瑰。
顾长安无微不至的关怀，让我彻底走出阴霾，三年之后我们有了一个漂亮的女儿，长的很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