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 2017年北大培文杯写作大赛现场决赛全国一等奖作品

                        度

尊敬的“度”组委会领导：

    您好！

    我是此次地球社会调查小组的成员，下面是我的调查报告和辞职申请，请您过目。

    全球变冷您知道，我们“度”组织的建立是为了测量自然界的环境温度以及人类社会的人情冷暖。此次我的任务便是实地考察人类社会“全球变冷”项目，因为我初次在人类社会部工作，并且大多数人类是看不到我们的，所以组委会还让已在地球新闻部工作多年的小D协助我工作。

      下面是我的调查报告：

      一、目标出现    我刚到地球，人生地不熟的，就在一个繁华的大城市的一栋建筑前等小D，顺便观察一下地球人的行为。因为我等级尚低，只能通过人的行为来判断人情的温度。

    这时，我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奶奶在路边乞讨，两只手捧着一个缺口的瓷碗不断颤抖着，嘴里念叨着什么，一张干皱的脸上堆满了无奈与心酸。这模样连我看了都有几分同情，可过往行人连看都不看一眼就径直地走过去。我心中纳闷：他们看不见我，难道也看不见这老人？一会儿我就发现不是这样的，这位老奶奶紧紧抓住一个中年男子的袖子苦苦哀求，几乎就要下跪了，那个中年男子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终于拗不过她，扔给她一元钱。老奶奶连声感谢。可那男子只是从鼻孔中“哼”了一声，气冲冲地走了。我看着中年男子的背影，似乎一下子变成了蓝色。这是冷的颜色。我环顾四周，一张张冷漠的脸庞荡漾着蓝色的光晕，整条街道就像一条蓝色的溪流，溪流中的水冷得彻骨。“地球真冷啊。”我打了个寒颤。我旁边的老奶奶擦了擦汗，看着碗里的十几枚硬币，满意地笑了。小D终于来了，他看起来好像很忙。我跟他说了那位老奶奶，他一脸不屑：“切，这种骗术太老套了，登上新闻都没人看！你跟我回新闻部吧，那里新闻多着呢，八卦、娱乐、政治、社会......”我又看了看人群，人们身上的蓝色变成了一种雾蒙蒙的说不出意味的灰色。“不了，”我回答道，“我还想再看看。”小D也没有多加挽留，说了句保重就急匆匆地走了。我盯着那个乞讨的老人，决定跟踪她。           

二、跟踪

    我看见老人走到一个僻静处，看看四下无人，就脱掉了身上的乞讨服，从破烂的包中拿出了一套新衣服。可在我眼中，她就像穿上了一套蓝色的冰甲，逼人的寒气使我不能呼吸，几乎冻住了我的心脏。原来她真是骗子！老人又走进一家商店，买了一兜水果。我看着那一枚枚乞讨来的硬币变成了一个个水果和一点点渐渐在她脸上洋溢开的笑容，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愤怒。那个老人脸上的笑容是那样可憎，使我几乎要喊出来：“她是个骗子！”可是我不能，那些人看不见我的愤怒，自顾自地与她寒暄：“您孙子好些了吧？”是啊，当时她用来行骗的手段就是称孙子有病!  “你这天天乞讨也不容易啊......”有什么不易的，不过是骗取人们的同情心罢了！骗子老人出了商店，径直向一个地方走去，我猜那是她的家。我看着那个深蓝色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决定继续跟踪。 

三、目标家中

    很快她走到一个小湖边，在湖边的一排平房前停住，没敲门就直接进去了。因为没有门。一个孩子在一张已经破败得不像床的床上躺着，阳光从屋顶的窟窿透过，照在他惨白的脸上。“奶奶，您回来了！”惊喜在他的脸上闪耀着，红红的，很刺眼。老人在床边坐下，慈爱地摩挲着孩子的脸庞，“你看，我给你买了水果......”  “奶奶，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们为治你的病挣钱呢，等挣够了钱就回来了......你看，这是他们最近给我买的新衣裳。”  “你骗人，这件衣裳你去年就有了。”......我的眼中慢慢溢出泪水，世界变得模糊，只有一团火红缓缓绽开，渲染了整片视野。“砰” 我的心中似乎有什么炸开，极冷和极热在短时间内突兀转变，让社会温度计有些承受不住。我擦擦泪水，突然发现老人的身上多了一串数字：520℃。我有些惊喜，出现具体温度说明我已经过了“度”组委会设置的第一关卡，初步体验到了人情冷暖。我已经成为“度”的核心成员。我看着小屋中的祖孙俩，觉得这个身份还是蛮好的。“奶奶，那是谁啊？”床上的孩子指着我。我心中一惊，被发现了！我立刻冲了出去。不远处便是那个小湖，暂时可以藏身，我飞奔过去。一个小孩子正在湖边玩耍，看到我飞奔过来，吓得“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我伸出手来去救他，可虚幻的手臂怎么也碰不到他！就在我焦急的时候，那个老奶奶正向外张望是谁来了，正好看见孩子落水，她飞速地冲过来，把身上的衣服一脱就直接跳进了水里。湖水冰冷，可我的心中却莫名有了暖意。湖岸的人越聚越多，可他们都是蓝着脸对湖中的两人指指点点，甚至举起手机拍照，竟没有一人前来帮忙。这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人群后面挤出来，身上带着微弱的红光。哦，我认出他了，他就是曾给过老奶奶一元钱的男子！虽然当时他态度不好，但也算个好人。我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哪知这男子看四下无人注意他，嘴角闪过一丝狞笑，抓起老人岸上衣服里的钱包就跑！我正惊愕，湖中的老人看见这一幕，情急之下腿竟抽了筋，拼命挣扎了几下，然后和孩子一起开始往下沉！我想上前抱住他们，他们从我的臂膀间穿过；我想用身体托住他们，他们从我的胸膛透过；我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岸上的观众，他们摇头叹惜。我绝望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沉入湖底。我愤怒了，我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沉入湖底！我的心脏绞痛，似乎又有什么要炸开。我成长了，我只需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沉入湖底。湖底的水草缠绕上他们的身体，贪婪地掠夺他们的生命，湖岸的人们纷纷散去，心满意足地划着手机分享自己的冷漠。湖中的一团火红绽放又黯淡，染红了整个湖，我在沸腾的湖水中感到彻骨的寒冷。

四、辞职

  最后是小D找到我的。我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本以为他会像我一样感到愤怒，谁知他看了一眼清澈的湖水，只是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哦，那可真是可惜。”第二天新闻部推出重磅新闻：“乞丐老人下水救人  行人冷漠反取钱财”，旁边还标注着新闻热度：51520℃。小D在荧屏上痛心疾首，人们纷纷掏出手机点赞，还不忘评论几句人情冷暖。我冷眼相看，第二天这条新闻就被一条“孤儿患病惨死家中  奶奶死亡父母失踪”的新闻取代，人们又纷纷掏出手机点赞，还不忘评论几句人情冷暖，甚至还有人发起了孤儿募捐活动，人们慷慨解囊，予以同情和爱心。

    尊敬的组委会领导，我真的搞不懂人类社会，我甚至不明白社会是“全球变冷”还是“全球变暖”了？为什么那名中年男子前后反差这么大？为什么那些群众从一毛不拔到慷慨募捐？又为什么成人都看不见我而那两个孩子却能看到我？小D对此好像司空见惯，只是轻描淡写地对我说这是人性。可我不明白。我认为我已经不适合在社会部工作，我申请调离社会部，重回自然部“全球变暖”项目。                         

      社会调查小组成员                           

            于人类社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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