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煤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中国人普遍都很穷。我家是在皖西离长江几十公里的村庄。

我们家地处丘陵地带,水稻田不多,人均大概三分田。旱地比水田要多一些,但也不是很多,可能也就是五六分吧。

我家兄弟姐妹四个,加上父母亲,总共六口人。印象中白米饭总是不大够吃的,最主要的粮食应该就是红薯了。因为水稻田少,产量也不高,旱地相对要多一点,而红薯的产量还是比较高的。所以很多时候妈妈都在煮红薯稀饭的时候,用瓷碗蒸一点米饭给我吃,因为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享受一定的特权。

吃得情况基本就是这样了,现在来谈一谈怎么样把生米做成熟饭。

那个年代没有天然气,石油液化气,做饭都是靠柴火。一般丘陵地带好多山都是风化状态的,山上有很多枞树,树下还生长着很多灌木。

枞树四季常绿,枯黄的松针落到树下,新的嫩绿的松针不停的生长。仅靠落下的松针和那些灌木就可以解决村民们生火做饭的问题了。

可不幸的是我们村的山头是石山,山上都是石灰岩,岩石的缝隙里有一点土,只能长一些茅草,长不出来树。

一日三餐,家家户户都要生火做饭,这一点茅草远远解决不了燃料不足的困境。虽然每年秋天整个石山都被砍的光溜溜,加上收完稻谷后的稻草,红薯藤都被当作燃料使用了,可缺柴的日子还是很多,虽然有钱也能买到上好的木柴,可那时候谁家都没有多余的闲钱。

距离我们村庄大概十余里有几座小型煤矿,在煤矸石堆里可能会扒拉出一点好煤,又或者雨水冲洗煤堆后,有一些煤被冲到了附近的田沟里,这些都为那些贫苦的人们解决了燃料不足的问题。

那是一个冬天,天寒地冻、滴水成冰,漫天大雪纷纷扬扬已经下了两三天,家里粮食还有,可是没有燃料了。

父亲那时候是村干部,每天忙的不着家。母亲眼看着孩子们就要忍饥挨饿了,咬咬牙穿上一件新棉袄,套上一双矿靴,给我们找来一副扑克牌,让我们偎在被子里打牌玩。

母亲挑着一担箩筐,顶着漫天风雪,艰难跋涉着,向小煤窑进发。

由于已经下了两三天的雪,田间的小路早已看不见了,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田畴。

母亲有心打退堂鼓,又无法面对饥饿的孩子!咬牙放下肩上的箩筐,用扁担戽雪探路,就这样探一程走一程,一步一步挪到了小煤窑。

天可怜见,连天大雪,大雪覆盖着高高的煤堆,小煤窑看守的人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大概谁也不会想到有人会冒着漫天大雪来掏煤,母亲赶紧把一对箩筐装上煤,为了多装一点还在箩筐上踩了又踩。

回来的路上依稀还能看到来时的脚印,母亲但着一百几十斤的担子一步一个脚印往回走,十几里的田间小路,一直走到距离家一里左右,父亲回家后听到孩子们说母亲去掏煤了,赶过来迎接。

母亲才把挑子撂给了父亲,自己赶回家照料孩子。早上出发,半下午到家。风雪中来回几十里田间小路。回到家,母亲一件新棉袄拧出了汗水,父亲才挑着重担踉踉跄跄回到了家。

有了煤,就有了火,就有了食物的香气,就有了温暖,就有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我那身高不过一米五的瘦弱的母亲,在那个连日风雪的冬日,为了孩子们能吃饱穿暖,迸发了怎样惊人的能量啊!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父亲的生命于2013年9月1日遭遇车祸戛然而止。“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那种亲恩无以为报的伤痛经常咬噬我的心灵!

母亲也快八十了,年老多病,我只有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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